第四章 奇人薈萃

當今廟堂之上,修行者的勢力相互製衡,實力最大的自然是“大內侍衛”,這些人有著最堅定的信仰和理想,維持有關部門最基本的格調和規則,代表人物有許映愚以及其他我不知曉的人物。而其餘的,則是後來陸續出仕的各門派、宗族的代言人,例如大師兄之於茅山,趙承風至於天師道,裏麵派別林立,千奇百怪,我知道的也不多。

據我所知,天師道自古以來都是敬奉正統的,雖然在1949年前有分支隨著國民黨遷移到寶島,或者如同北宗羅恩平去了海外,但一向作為中流砥柱的龍虎山,卻總是能夠緊跟著中樞的腳步,故而在廟堂上勢力頗大,與茅山旗鼓相當,不分伯仲。至於嶗山,雖然在全國道教理事協會中也有那麽一席之地,但是除了魯東等地,他們的影響力倒也不算大。綜上所述,這兩者爭執起來,明麵上看,嶗山倒是略處於下風。

關於兩者的爭執,我聽雜毛小道講,起因不過就是些口舌之爭,然後雙方忍耐不住動了手,結果都傷了人,於是就把事情給鬧大了。

其實說句實話,這龍虎山與嶗山雖然同為道門,卻早有宿怨,遠些時候不提,單說當年為那十大高手的名次高低,門下弟子便鬧過幾次。這修得道、養得真的高明之輩,自然不會為俗世名利去撕破臉皮,但是許多剛剛入得門道、心浮氣躁的子弟卻不在少數,如此拌嘴磨皮,事兒說多了便有了火氣,故而爭論不休,紛爭從來沒有斷絕。

我、雜毛小道和三叔都換了麵目,在湖畔下了船,故作悠閑地朝著嶽陽樓景區走去。

說到嶽陽樓,許多朋友可能猶記得語文課本裏範仲淹老先生那篇膾炙人口的《嶽陽樓記》,倘若哪位朋友有興趣回顧全文,當能夠從裏麵找到關於此間美景的描述。

兩派約定講數的酒樓,仿那嶽陽樓般建於湖畔,雕梁畫棟,古色古香,看上去十分富麗堂皇,氣度儼然。我們走到門口,有工作人員來攔住,十分恭敬地鞠躬道歉,說這裏已經被人包場了,暫時不接待臨時遊客,倘若是喜歡本店的菜肴,還請明天再光臨,如有不便之處,還望海涵。

到底是大門派,端的是大手筆。小叔朝著裏間朗聲喊道:“這嶗山、天師道開門迎客,有請各路的江湖朋友來捧場,共觀講數,現如今卻攔著我們,這是什麽道理?”裏間走出兩個身穿常服,卻挽著道髻的男子來,瞧見我們三人雖然麵容尋常,身後卻皆背負著百寶囊,裏麵長條狀的東西,應該是寶劍一類,知道是同道中人,於是上前來,那個稍微年長的男子拱手問道:“在下是龍虎山天師道殷鼎將,不知三位是何方朋友?”

我打量這男子,想起當初在影潭有過一麵之緣,算是龍虎山實力比較強悍的弟子,不過彼此並不熟絡。

小叔這人走過南闖過北,一生漂泊,見過大場麵,見殷鼎將探查底細,也不編撰也不細言,隻是拿言語激他:“我們不過是這湖畔深處的漁家,每日打魚換頓酒錢。在魚市上聽聞道上的朋友說你們這兒有些事情,便過來見識些場麵,做個見證。你們若是歡迎,我們就順便混一頓酒飯吃;若是不喜,我們自行離去便是,日後江湖再見,也不敢多說半句不是。”

聽得這番半真半假的話語,殷鼎將打量了一眼黃臉微須的小叔,沒有多作思考,拱手說道:“這位老兄多慮了,我們這兒開門迎客,請的便是四方豪傑,您能賞這臉,我們求都求不來,且進去,莫耽誤了此間風光。一會兒倘若論起公義來,還請幾位多多支持則個。”

小叔哂然一拱手,說,“咱們都是幫理不幫親的,也不能說吃你一頓飯就屁股坐歪了,但是倘若你們有理,那我自然會幫你說幾句”。

那殷鼎將拱手謝過,我們便大搖大擺地進了酒樓,在服務生的引領下直上三樓。走入其中,頗為寬敞,可以直接瞧見那浩渺煙波的洞庭湖景。樓上已有了二十幾個人,三五成群,倒也熱鬧。

我們來得算早,便挑了一處靠湖的桌子落座。桌上備得有茶水鮮果、瓜子點心,任君取用。小叔端著架子,頗為矜持,而我和雜毛小道沒有太客氣,直接抓起來就往嘴裏塞去。

原來隻是為了填肚子,哪想到這四碟分別是香煎糍粑、米麵發糕、南瓜餅、麻仁粑,都是有名的小吃,吃起來頗為爽口,不一會兒便全部下了肚皮,引得旁人側目。雜毛小道卻不管,抓起旁邊服務員的手,讓她依著原樣,再上一輪。

湘妹子水靈漂亮,服務員尤其如此,那皮膚跟牛奶一樣瑩白細膩,雜毛小道這一抓倒是心神**漾,舍不得放手。給小叔瞪了一眼,這才故作正經地放開。

雜毛小道帶的這人皮麵具倒是不錯,高倉健那種鐵漢柔情式的,人家服務員倒也沒有多在意,微微一笑,說好的,這就去拿。

我默不作聲地打量四周,發現在座的都有些功底。我前兩個月曾聽雜毛小道談及,當時匯聚在這洞庭一帶的江湖人士如過江之鯽,那些平日裏小隱陵藪、大隱朝市,尋常根本就不得見的修行者,不經意便瞧見一兩個,像是過來開年會的一般。

坐在這酒樓之上,遙目能觀湖中風景,心情不錯。類似的講數我們在東官也經曆過幾次,不過每次都是我來當主角,殫精竭慮地想著應對策略,患得患失,遠不如這醬油黨來得舒爽。

龍虎山有了青虛和羅金龍,再加上陰惻惻的笑麵虎袖手雙城趙承風,我自然沒有什麽好感;至於嶗山,當日無塵子那一瞥讓我極為不痛快。所以打個難分難休,那是最好。看熱鬧不嫌事大,雜毛小道也是這般的心思,他茅山與川中的青城蜀山交好,但與這龍虎山、嶗山大概也是為了爭雄的緣故,向來不睦。

我們伸著脖子瞧看,突然小叔扯了一下我的袖子,低聲說道:“慈元閣的人來了。”

我抬頭看去,卻見一個劍眉星目、麵如冠玉、鼻若懸膽,挺拔的身子上穿著高檔手工西服的年輕男子,在兩名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上三樓。這年輕男子表情謙恭,滿麵春風,人麵頗廣,不斷跟認識的人拱手招呼,一副很吃得開的風範。

瞧見他,小叔凝眉說道:“怎麽他們的少東家也來了?”

我上次聽到“慈元閣”這個名字,隻以為是一個簡單的派別,現在見小叔有些嚴肅,便問,這慈元閣到底是幹嗎的?小叔說:“這慈元閣倒也算不上什麽厲害的高門大派,不過若說做生意,倒屬於一絕。具體業務跟你們那個風水事務所差不多,不過做得大,還涉及什麽吉祥物、符籙之類的東西。頂有錢的主兒。坊間傳聞他們跟天山神池宮似乎還有些關係,但具體的誰也不知道。”

雜毛小道指著那三人的脖子左側,上麵隱約紋得有一朵紫荊花,說:“這就是慈元閣的標誌。本來還以為他們會悄悄地跟著那個坐館道人去湖中尋那真龍,卻不承想他們居然高調露麵了。顯然是知道消息已經傳出來了。不過他們來此觀講數,到底在打著什麽主意呢?”

我琢磨了一下,說:“莫不是調虎離山,使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小叔點頭說很有可能。

我們三人在這兒議論,那少東家已經坐定,旁邊有些性子急的,直接就圍上去問好,順便旁敲側擊,準備套弄些底細出來。不過那少東家是個圓滑的生意人,話裏麵盡是忽悠,我凝神聽了一會,便不再管。

時間未到,正主都不露麵,酒樓卻越發熱鬧起來。這時又來了一個邋裏邋遢的遊方術士,拄著一根洛半仙的旗幡,背著算命百寶囊,戴著一副老舊的墨鏡,顫顫巍巍地走到場中,耳朵聳動一番,然後徑直朝著我們這邊走來。

這一個桌子多了一人,說話便非常不方便。眼看著他要往我們這桌上湊過來,我伸手攔住他,沉聲說道:“老先生,這裏有人,還請另外找位置,謝謝。”

那人唇上有須,微微一翹說道:“想趕瞎子走,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小茅崽,當年你格老子的跟著咱屁顛屁顛兒的,這會兒倒是長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