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黑手雙城的手段:詐和

滅你滿門。

這話倘若是擎天魔頭說出,或許眾人皆不以為意,然而從我這入朝為官的家夥口中說出,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聽到這話,不但是民顧委的人,還有鐵了心跟著我的特勤一組的人,都詫異萬分。

黃天望就算是涵養再好,聽到這樣的威脅,也被氣得三屍神暴跳,眉頭一橫,冷笑道:“好一個黑手雙城,向來聽聞你驕縱無法,恃功而驕,卻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倒是想要聽一聽,你憑什麽滅我黃家滿門!”

麵對著暴跳如雷的黃天望,我反而變得無比平靜,淡然說道:“我與黃家當代交情匪淺,養神與我情同兄弟,養鬼曾在我手下供職,相安無事。按理說,我不應該如此。”

這一句是談感情,黃天望鼻子一哼,不屑一顧。

我不理他,繼續說道:“然而我陳誌程出道以來,最重義氣。實話跟你說了,軟玉麒麟蛟是我小兄弟餘佳源的道侶。你若是要拿她,便與我兄弟有奪妻之仇,我這當大哥的,顏麵也無光。這仇是結下了,既然無法緩解,就隻有與你拚死而已。”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這是國人古已有之的人倫大道,也是我們修行者所謂傳承的正統,盡管軟玉麒麟蛟跟布魚之間未必有什麽瓜葛,但是我這睜眼說白話,倒也不怕黃天望去查驗。

總之,此時此刻,我麵對著黃天望,無論是實力還是約戰理由,都處於下風,唯有兵行詭道。來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一點,那就是用兄弟大義,來對抗民顧委的這頂大帽子。

至於說滅黃家滿門的事兒,倒也並非色厲內荏。盡管荊門黃家被譽為當今第一大世家,但最為出名的,不過是黃天望、黃公望這一白一黑兩兄弟。其餘人等,在全盛之日的我麵前,並不算敵手。

至於為何口出狂言,我心中其實還有一個倚仗。大殺器自然得等到最危急的時候,方才能夠拿出來,而倘若是遇到亡命之徒,未必管用。但黃天望橫看豎看,都是珍惜羽毛之人,換句話來說,這種人最是怕死。

當然,怕死隻是我的判斷,黃天望譽滿天下,被人這般折辱,怎麽可能善罷甘休,當下也是緩緩拔出一把定星戒尺,持在手中,朝著北方一拜。

祭拜過後,黃天望寒聲說道:“陳誌程,我原本看你擒賊有功,又修行受損,不想與你刀兵相見。不過你既然這般咄咄逼人,而且還將我荊門黃家牽扯進來,開口閉口,卻是滅人滿門。這般狂妄之言,今朝我若是不將你除去,隻怕以後,便再無荊門黃家了……”

他這邊殺意已決,還亮出了法器,氣勢頓時陡然一漲,就連我們腳下的大船,也跟著晃**起來。

張勵耘、小白狐和白合等七劍成員知曉我的身體狀況,發覺老頭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頓時就有些著急,慌忙上前來護,卻被我攔下。

我平靜地說道:“你們回快艇上去,這兒我來應付。”

小白狐最關心我的安危,還想爭辯,被我一瞪,垂首而去。

我屏退眾人,而黃天望也讓民顧委的一眾成員退後,然後舉起手中戒尺,對我冷冷說道:“亮劍吧!”

我沒有亮劍,而是嘴角一翹,衝著他笑道:“黃公以為我來此,當真無憑恃乎?”

黃天望說道:“前殺康魔,後滅彌勒,你的信心倒是比陶晉鴻還要充足。敢以殘軀敵我,別的不說,光這一份勇氣,就足以讓老夫記住你了。”

我嘿然笑道:“你既然認識康克由,通曉他的來曆,那便最好,我這裏有一物,還請黃公觀瞻。”

說罷,我從懷中摸出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青銅圓罐來。這圓罐被我置於右掌,微微一張,無風而動,隨後憑空懸浮了起來。

這玩意兒被我勁氣包裹,並無任何氣息滲透出來,黃天望瞧見,雙眼瞪得滾圓,幾乎要凸了出來。到底是高手,立刻就判斷出裏麵所蘊含的力量。

這青銅圓罐,名為九龍青銅罐,名字十分質樸,來曆卻並非尋常,是龍虎山瑰寶。不過它最重要的並非是罐子本身,而在於裏麵所封印的東西。

沒錯,被封印著的,是我曾經在南洋遇到的虛空巨眼,並非整體,而是它在爆裂一瞬間散發的恐怖能量。

虛空巨眼本是南洋邪神巴幹達留在人間的眼球所化,原力充斥,後又經多年供奉,最後意誌降臨之後,上通雷電,下合道心。不但能夠呼風喚雨,召喚雷電,甚至能夠掀起一場恐怖海嘯。

此刻若是被放出,別的不說,這十幾裏地,恐怕無人能夠幸免。

這玩意兒是秦伯送給我的,一直放在我的八寶囊中,之所以一直沒用,是因為將其祭出,不但能夠滅掉敵人,也會將我毀去,屬於同歸於盡的法子,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寧可讓其閑置。

說到底,這玩意兒就是個炸彈,雞肋得很,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用在此時此刻,卻是格外妥當。

我先前露出凶相,表露出與我平日溫文爾雅、與世無爭所截然不同的態度,就是讓黃天望見識到我光棍和亡命徒的瘋狂一麵。讓他相信,隻要是談不攏,我隨時可以陪著他共赴黃泉。

隻有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方才能讓黃天望這般頂尖的高手相信,我並非是在誑他。用賭博的一句話來說,這叫詐和,就看他上不上當。

黃天望會退讓麽?我不知道,此刻的我眯著眼睛盯著他,而他則直勾勾地盯著懸浮在我手掌、幾欲炸開的九龍青銅罐。

眾人僵立,無人膽敢言語。氣氛變得如此肅靜,眾人都屏住了氣息,仿佛喘一口氣,就有可能將這寧靜打破,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大家所能夠接受的。

漸漸地,黃天望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口道:“這玩意兒,應該是龍虎山的至寶吧?”

我點頭,回答道:“對,它叫做九龍青銅罐。”

黃天望突然轉了話題,問起了別的:“那康克由,當真厲害非凡?”

我點頭,說道:“天下間,屈指可數。”

黃天望說道:“當年失之交臂,後來聽王紅旗說過,那人與他隻差一線,但若是讓其將屠戮百萬的生魂融盡,又溝通邪神,或許會比他更勝一籌。如此說來,他的確當得起你的評論,比之你師父如何?”

我不急不忙地說道:“兩種路子,不過若是真的打起來,我師父可勝他。”

黃天望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道:“也對,康克由因你而死,自然不能與你師父相比。”

我搖頭說道:“不能這麽說,他到底如何,口說無用,你若是見到那人,或許能懂。”

聽到我這話,黃天望突然長歎了一聲,搖頭說道:“你說得對,這些年來我東奔西走,鞠躬盡瘁。然而行事小心翼翼,錯過了許多英雄豪傑,若論精彩,自不如你。”

麵對誇讚,我眼觀鼻,鼻觀心,淡淡說道:“黃公過譽。”

對話結束,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中,而黃天望那股攀升至極致的氣勢,卻在兩人的對話間,緩慢地降了下來。

他既然知道了這罐子裏到底是怎麽回事,自然不敢妄動殺機。頂尖高手所觸摸到的境界各不一樣,趨利避害的第六感也遠強於其他的人,若是這氣機牽扯,將那恐怖的九龍青銅罐引爆了,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一刻,我能夠感受得到黃天望內心中的憤怒和無奈。

黃天望一輩子謀算別人,自覺行事縝密,萬無一失,卻沒想到屢次折於我的手上。先前在黃山倒也罷了,畢竟那兒有傾盡全茅山之力,而且名震江湖的陶晉鴻也在現場,然而這一次,是實實在在地栽了。

沉默許久,黃天望長歎一口氣,對我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軟玉麒麟蛟是你兄弟道侶,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我手掌一握,將那快飛出控製範圍的青銅罐抓住,問道:“黃公可有條件?”

黃天望眯著眼睛,指著腳下道:“別的不說,你先把船下那人叫出來,若是把我這船掀翻了,你倒無妨。我這些人,可就都得遊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