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水戰最強者乃何許人也

千萬人麵前,我的眼中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彌勒。

與之前我與彌勒的交流一般,不知不覺間,我也有這樣的一個認識,那就是青梅煮酒論英雄,天下間唯彌勒與我,可稱對手。

這想法並非狂妄,也不是我自認天下第一,而是舉世的高手間,最讓我忌憚的,就隻有彌勒一人。

這個家夥最讓我為之痛恨的,並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唯有他讓我感覺到,在他的麵前,我做什麽事情都為他左右。

我就像一個被牽線的木偶人,被他研究得透徹,被動地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前行。這種感覺十分不好,他讓我感覺周遭仿佛有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我束縛住,掙脫不開。特別是彌勒通過落千塵的死來打擊我的初心,這一招絕對陰險。

他已然開始布局,通過抹殺我心靈中的正義和道德感,將藏在我身體裏的心魔喚醒,讓我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我不能再等待了。彌勒必須死!

然而,當我發出挑戰的時候,黑衣蒙麵的邪靈教卻沒有一人站出來發出回應,而是選擇了集體沉默。如此看來,彌勒並未在此處。

邪靈教那邊並未答話,反倒是站在慈航別院一方的茅山話事人站了出來,衝我問道:“誌程,你怎麽跟這夥人混到了一起?”

他先前與水蠆長老徐修眉一起被慈航別院的齋主靜念師太拉來站場,並沒有經曆過海天佛國的崩塌,也不曉得我混進了慈航別院的洞天福地之中。故而以為我一直跟著蒙棒子一幫人廝混。

話事人此言一出,說得我一陣無語。的確,在茅山宗門之內,楊知修是話事人,也是長老會的主席,而我隻是其中的議事成員而已。

但是這兒,並非茅山。

在這裏,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特勤局的領導,代表著官方的威嚴。我和誰在一起,還輪不到他來過問。

沉默了一下,我朝話事人拱手說道:“楊師叔,原來你在這裏,徐長老人呢?”

楊知修的眼睛在一瞬間眯了起來,繼而又微微一笑道:“徐長老是我茅山水性最強之人,他受邀前來,自然是在幫靜念齋主捕獲那條軟玉麒麟蛟了。怎麽,誌程對那條水蛟可有想法?”

這話雖然說得親近,卻是直接將我放到火上烤。

此番聚集在這兒的眾人,都是衝著軟玉麒麟蛟而來的,我若是對軟玉麒麟蛟有什麽心思,必然就成為眾矢之的。我實在沒想到,話事人會這般的問起。

不過所謂“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我對軟玉麒麟蛟一點兒想法都沒有,怎麽可能回答。

麵對這問話,我不得不提醒一下這位長袖善舞的話事人:“楊師叔,我剛剛從海天佛國而來,我茅山的執禮長老和眾弟子,與其他受邀參加無遮大會的江湖同道,中了邪靈教放在萬紅一窟酒中的毒藥。我從下毒者手中逼問出了解藥,就在這裏,你且拿去。”

我從懷裏掏出那包粉末,吩咐道:“用這解藥,用一比五十的比例兌水,便可解去藥效……”

說著,我將紙包朝著對麵的大船拋了過去。紙包在半空中劃過,幾道暗箭,從邪靈教的船上飛射而去,想要將這紙包刺破。有人想毀,自然有人想要保住,一道翻滾不休的絲帶從水中陡然射出,將那些暗箭全部席卷住。接著猛然一拍,水花飛濺而起,化作幕布,遮住了那些家夥的視線。

話事人平平伸出右手,在一瞬間離開了大船,接住紙包後又在瞬間返回了船上。行雲流水,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他的身子仿佛從沒有動過。

握著那紙包,話事人低下頭去,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是朝慈航別院的齋主靜念師太說道:“齋主,你看這……”

我之所以將此物給楊知修,就是想要支開他,不讓他在此狐假虎威,拿著雞毛當令箭,暴露了茅山內部不和的事實。沒想到這家夥卻如同上次黃山龍蟒一役般,看出不對勁兒後立刻順驢下坡,先走為妙。

靜念師太沒想到堂堂茅山話事人,在這個時候竟然會如此不講義氣,然而這理由也實在無法辯駁,為了慈航別院的顏麵,也不得不硬撐著說道:“諸位客人的安危最重要,道兄盡管去!”

話事人朝著靜念齋主遙遙一禮,口中卻堂皇說道:“知修雖走,茅山仍在。齋主,誌程乃我茅山新一代的頂尖高手,曾經手刃過東南亞的血手狂魔,有他在此,我倒也放心。”

慈航別院久未出世,並不知曉我的名頭,但是這世間的頂尖高手不多,康克由卻也是聽過的。得到這承諾,靜念齋主忍不住揚聲說道:“既如此,倒是多謝了。”

話事人順著這話,回過頭來對我說道:“誌程,我茅山與慈航別院同氣連枝,你可得多出力,莫墜了我茅山名頭。”

他這般說完,方才算是落幕,在旁人的帶領下,乘一小舟飄然而去。我整個過程中一句話都沒有說,顯然是不願意跟他配合。

世間能夠指使我的人其實還是有一些的,但他楊知修,卻實在算不上其中一個。對茅山話事人臨走的吩咐,我心中一陣惡心,卻沒有當麵表露出來,更沒有要為慈航別院赴湯蹈火的心思,而是抱起了胳膊,眯著眼睛打量場中。

靜念齋主原本以為我會按照茅山話事人的話衝鋒陷陣,卻不料我做出這般的舉動,頓時臉色一黯。她也曉得先前隱瞞落千塵一事,彼此之間已生嫌隙,指望我捐棄前嫌拔刀相助,實在是強人所難。

在這種尷尬的場麵下,水底下突然一陣翻騰,氣泡咕嘟冒出。

靜念齋主旁邊的那個胖尼姑卻是有些抓不住繩子了,焦急地衝旁邊的齋主求救道:“齋主,滑石鬆露好像沒有了,下麵有人在搗鬼,那蛟龍要跑了,怎麽辦?”

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搗鬼?聽到這話,靜念齋主勃然大怒,口中厲喝道:“山門四大護法何在?”

一聲言語,立刻有四個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站了出來。這四人年齡各異,年歲大的一把白胡子,小的則二十多歲,穿著皮質短褲,嘴裏叼著利刃,一身油光腱子肉,口中大喝道:“在!”

靜念齋主此時方才感覺到了一絲地主的威嚴,冷然喝道:“我慈航別院為了這畜生已然家破人亡,倘若蛟龍再被奪去,有何顏麵來麵對天下人?”

四人怒吼道:“定拿下此畜生!”

話音一落,四人紮入水中。而就在這四人落水的一瞬間,幾艘船上也或多或少有人跳入了海水中。

此刻海麵上形成牽製,唯有在那水下,方才有些機會。水性好的,個個都不甘示弱,想著揚名立萬,都毫不猶豫地潛入水底,想要去爭一爭那觸手可及的富貴。

一時間水中波濤洶湧,而站在礁岩之上的胖尼姑則奮力抓繩,汗珠不斷滴落。

我望著黑漆漆的水下,想著一直沒有露麵的水蠆長老徐修眉肯定在下方潛伏,邪靈教自然也請來了厲害的水戰強者。我這艘船上,那幾個川北連雲寨的水蟒子也悄不作聲地下了水,再加上慈航別院的山門四大護法……

天下間水性最強的一夥人,至少其中的一部分人,估計都集中在了此處鬥法。不知不覺,這一場水戰的意義,居然變得如此不同。

不知道布魚那家夥有沒有跟來,他若是跟來了,留在岸上的張勵耘、小白狐和白合,以及特勤一組的其他成員和相關部門的人員,是否也在附近?想到這些,我下意識地朝著四周望去。

在外圍遊弋的那艘小輪船,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有關部門的,難道他們沒有察覺這邊的動靜?不可能吧?

我心中滿是疑問,而這個時候,場中的大部分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黑黝黝的水下。在火光和探照燈的照射之下,水麵一陣渾濁不堪,仿佛有無數的劇鬥發生,但又被水麵遮掩住。

我能夠感受到下麵滂湃而富有**的戰鬥,這種戰鬥方才是我最期待的,反而上麵這種死氣沉沉的僵持,讓我不適應。倘若不是眾目睽睽,無數人的心思都牽連在我身上,恐怕我早就跳入海中。

我下海,並非為了軟玉麒麟蛟,而是不想錯過這一場讓人激動萬分的水戰。它也許將決定未來江湖十幾年、幾十年裏,誰將是水戰強者,然而我終究還是不能。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在一陣抽冷氣的呼吸聲中,一具屍體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