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寶塔山下鬼火生

懸空寺一夥人的講述,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我仔細地詢問起了那個出手傷人的侏儒具體模樣,終於確認了他的身份。

木靈尊者,俞千八。

這一位長得宛如鍾樓怪人一般的侏儒,當初在我與武穆王之子、邪靈教四大公子之一的金花公子拚鬥墜崖時,便將我擒住,想要用我來煉製鼎爐。沒曾想後來居然被自己培育的草木之精反水,將我們放走了。當然那些邪惡的花精靈並沒有遵守約定,最後又勾搭上了武穆王,反倒害了自己性命,魂魄被我交給了南南,成為七劍之中的劍魂。

這段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因為就是在那裏,我跟小顏師妹結為了夫婦,完成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心願。因為俞千八,我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而七劍之中的林齊鳴也獲得了清朝傳奇人物傅山的傳承。不過我並不感激他,沒有人會感激一個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我和小顏師妹是水到渠成,林齊鳴是因緣際會。所以即便沒有他這一個引子,我們也會走到一起的。

我對於俞千八也沒有太多的恨意,那家夥偷雞不成蝕把米,不但被自己培育多年的優曇婆羅花精背叛,自己藏身多年的毒穀也被人掀了個底朝天。若說是恨,估計他對我的恨意,應該更加濃烈一點兒。而如今他出現在此處,恐怕也是為了那黃山龍蟒的傳言而來的吧?

我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低聲跟師父耳語一番,師父點頭對我說道:“偌大的天下,自然是藏龍臥虎,許多不世出的高手盤踞一方,有的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山,也不曾為外人知曉。這一位木靈尊者,恐怕也是如此。不過聽你這麽說來,他的脾氣可真不太好啊?”

我笑著說道:“豈止是不好,他若是見到我,估計恨不得衝上來,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呢!”

聽到我的話,旁邊的七劍都不由得笑了,他們手中的北鬥七星劍,裏麵可都有俞千八培育出來的優曇婆羅精魂。

此為插曲,容後再敘,我師父笑著對麵前的法遠和尚說道:“不知道大師之後的打算是什麽?”

法遠和尚沒說話,估計是不太想離開。一來對那黃山龍蟒之事,多少還有一些垂涎,倘若得了點好處,日後的修行恐怕就會事半功倍。二來那木靈尊者害了他們好幾人的性命,這事兒倘若就這般了結,隻怕回去之後,也無法跟寺裏麵的長老交代。

我在旁邊看著,頗為想笑。從剛才的言談之中,我曉得這法遠和尚隻不過是懸空寺的一位長老,地位還算是高。不過這一身修為,別說跟我師父相比,便是和我比起來,也是有一些差距的。估摸著,也就能夠跟我師父帶來的那幾位還沒有獲得長老尊位的同輩師弟相當。

這樣的實力,也想在這黃山渾水摸魚,對於這樣的想法,我也隻能用三個字來作評論——想多了!

法遠和尚不說話,而旁邊剛剛被棒喝、消停了沒多久的智飯和尚卻說:“雖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但是佛陀也有真怒。那侏儒既然殺了林玉師太還有幾位師兄,我們自然也要將其捉拿歸案,方才罷休!”

我師父隻是笑道:“年輕人,有這般的勇氣,也實屬難得。既然如此,貧道倒也不阻攔諸位,我這裏有一粒牛黃解毒丸,能治瘴氣毒霧,這位小師太應該能用得。”

他說著這話,卻是將解毒丸遞給了那法遠和尚,顯然是並不認同這青年僧人的性子。

對方接過了藥丸,喂入小尼姑的口中,又送水吞服。這藥丸奇效,不多時那清秀小尼姑便醒轉過來,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眨啊眨。當被告知自家師父已經葬身火場之後,悲痛欲絕,整個人哭得梨花帶雨。而我師父卻沒有再停留,與懸空寺的一眾人等告別之後,押著陳慎,繼續向前趕路。

路上,師父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說道:“現如今的世家少年子,倘若是沒有經過江湖曆練,當真是不堪大用啊!”

聽到了師父的感歎,我曉得他不僅僅說那個妄自尊大的青年和尚智飯,也是在說我那小師弟蕭克明。那小子在茅山宗的時候,因為天賦異稟,出類拔萃,頗得宗門之內諸位師叔的歡喜。還與符鈞、我並稱為茅山三傑,沒曾想將他放出山外,居然弄出幺蛾子來。而如今還讓師父最疼愛的孫女陶陶陷身於險地,當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

聽到師父的感歎,我並不接話,因為此事也容不得我來插嘴。然而他說完之後,轉頭瞧向了我,問道:“誌程,你小師弟如此,恐怕會如宋時仲永一般,不知道你可有什麽好法子?”

我苦笑著說道:“師父,我離開茅山多年,還真的不是很了解這個,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師父指著我身後默默跟隨的七劍說道:“我看你的這些屬下,個個都是不錯的苗子。雖然來曆不一,卻都能團結在一起,說明你還是有辦法的。不如我將你小師弟托付於你,讓你來**幾年?”

雖然小師弟蕭克明有這樣那樣的不妥,但是一身本事是實打實的,先前與湘西鬼王交手,若是沒有他那雷鳴爆音符,還不知道結局如何。

李道子乃茅山符王,他要求頗高,並無真傳弟子。他晚年時也有授業,學者頗多,而唯有身懷明空目的小師弟蕭克明,最得李師叔祖的認可。說起來,李道子的衣缽傳人,蕭克明應該算是一位。

這樣的人才放在我的手上,我自然是歡喜不已,稍微**便是虎將一名,不過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怎麽想的。兩人談了下蕭克明的事,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著名的寶塔峰旁。

此處山峰海拔一千三百多米,渾然矗立,如同巍然沉穩的主塔。我們趕到的時候,雲海初現,那寶塔露出尖峰,又似海洋中的一座燈塔。眾人從鬆穀庵登山,往獅子林途中,有盤道繞過此峰,但不能登攀,若是想要登頂,需得攀著附在峰邊的藤蔓,緩慢朝上,十分辛苦。

我們站在峰下朝上仰望,雲海翻騰,仿佛神仙故地。我走到陳慎的旁邊,低聲問道:“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感覺?”

陳慎一雙眼睛睜得滾圓,直直地望著上麵的山峰,好半天,方才搖頭說道:“沒有,我沒有感知到她的氣息。”

我眯著眼睛打量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可別信口胡言啊?”

那陳慎恭謹地說道:“主人可別這麽說,慎自降服之後,自然是一心一意,請不要懷疑我的忠誠。”

因為有前車之鑒,我對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家夥並不相信,盯了他好一會兒,方才淡然說道:“你這般說,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別讓我失望。”

一路跟隨而來的南海劍妖並未離開,他此刻已經絕了占便宜的念頭,不過,他是個八卦的家夥,非要跟過來看熱鬧。我師父也不好趕他,結果他便湊過來,瞧著那四五歲小男孩模樣的陳慎說道:“我說大侄子,你師父古板得要命,你手下卻頗多異類啊!若是我猜得沒錯,這位小朋友,可跟那傳說中的黃山龍蟒有些聯係吧?”

一路而來,我差不多也了解這位前輩高人的性子,微微點了點頭,也不答話,而是朝著師父躬身稟報,問是否要去下一個地方查看。

師父仰頭望著雲端之上的山峰,凝視了幾秒鍾,突然眉頭一皺,輕聲說道:“上麵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呢?”

聽到這話,我抬頭看去,隻見夜幕降臨,雲海之上的確有一縷紅色的光芒,有一股邪魅的氣息。師父眯眼打量了一下,回頭對我說道:“我上去瞧一瞧,你和你茅師叔在此等待。”

師父大袖一扇,人便化作一道煙塵,而那南海劍妖則玩性大發,高聲叫道:“等等我,有熱鬧,豈能少了我?”

他也飛身離去,留下了大隊人馬。我留在原地,與茅師叔寒暄兩句,不過他似乎不善言辭,所談也不多。我回過頭來與七劍聊了幾句。這時,左畔的林子裏,突然傳來了一股股幽藍的鬼火,風聲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