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陶晉鴻的考驗

完全沒有理由,瞧見麵前的這個白胡子老頭兒,我心中充滿了恨意,有一種生食其血肉都不能解恨的仇怨,下意識地將常年別在腰間的辟邪小寶劍給拔了出來,舉劍便刺。

我這些年來也學了許多本事,這般驟然突襲威脅實在恐怖,然而那個白胡子老頭淡定自若地伸出手來,手掌像雲彩一般飄忽不定,下一刻便將我的手腕緊緊握住,不得動彈。

腦海中的那頭憤怒龍蜥奮力掙紮,我也無端生出許多憤恨來,手弄不開,便用嘴巴咬,用腳踢,用指甲抓。如此一番折騰,卻見那白胡子老頭兒嘴唇微微一咧,突然喝道:“天道乾坤,世事無常,識他人,識本我,識世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

此言一罷,他朝著我猛地噴了一口氣,裏麵似乎有著艾蒿的氣息,濃鬱滾滾。我腦海中那舞動不休的龍蜥仿佛被萬千束縛緊緊捆束,不得動彈分毫,接著那些束縛將其朝著虛無之中拖去,我雙目一陣刺痛,瞧見這玩意兒被一道遊動不休的抽象陰陽魚給纏繞住,接著盡數消化其間,泯滅於無形之中。

目光再次凝聚,我仿佛從深水裏麵被撈出來一般,濕淋淋一身汗,接著我瞧見剛才讓我憤恨到極點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兒,可不就是我平日裏最敬重的師父陶晉鴻嗎?

我掏出辟邪小劍行刺的,竟然是自己的師父?

弑師,天啊,我竟然做出了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想到這兒,我的腦子頓時就是轟然一炸,手中的小寶劍掉落下去,接著直接跪倒在地,也顧不得別的,就朝著師父磕頭道:“師父,徒兒罪該萬死。”

師父見我恢複了神誌,微微一笑,並沒有責怪我,而是解釋道:“我一直奇怪阿普陀為什麽這麽大方地讓你帶著蕭應顏從無底深洞安然回返,原來竟是在這裏麵動了手腳——它傳你三式最精妙玄奧的功法,看似無害,卻在你的腦海中種下了精神印記,潛移默化,讓你每當使用這功法的時候,就會對為師莫名產生許多的怨恨。這仇恨隻在潛意識中,如火山蘊積,待到最終爆發之期,便能夠達到它的目的。隻可惜它算盤打得蠻響,卻不料你並無私心,當著為師的麵演示,將這危害提前給引發了,露了破綻。”

聽到師父講完這些緣由,我心中一陣驚詫,那個家夥看著憨厚好騙,沒想到卻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腹黑角色。虧我先前還洋洋得意地以為自己成功地忽悠了這麽一位大拿,不曾想人家根本就是將計就計,逗我玩兒呢。

想來也是,能夠被鎮壓千年而存活至今,要是沒有兩把刷子,咱茅山也未必願意讓你占用這麽一塊風水寶地來當牢籠。

當我明白這一切之後,再次跪拜道:“既如此,那麽徒兒便永遠都不使用那深淵三法了,免得再做出這等禽獸之事來。”

師父見我一臉赤誠,將我拉起來,溫言勸慰道:“你也不必太過自責,這事兒倘若發生在別人身上,那自然是罪無可恕,然而剛才的你不過是被那阿普陀的潛意識投影控製了而已,發現得越早就越無害。唯一不好的,就是它傳你的深淵三法當真是為了你量身定製的手段,倘若你能夠學得,便可以獨當一麵,也可以出來幫為師做許多事情了,放棄了實在可惜。不過對於觀想蠱惑術,為師並不是特別擅長,得想一個周全的法子。”

我見師父並沒有怪我,心也終於放回了肚子裏麵,然後又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我師父沉思片刻,這才說道:“當今世界,遑論西洋,華夏之內就屬青城山上的重瞳子對這觀想蠱惑術造詣最高,想要破解阿普陀安插在這深淵三法之內的手腳,估計也就隻能期待他了。我當年跟隨你師祖周遊天下的時候,曾經跟青城山的人打過交道,也算是有些交情,想來求他們這麽一件事兒問題不大。不過我不能去青城山,這個關乎當年的一個誓約,雖然在場者都已仙逝不在人間,不過人生於世必然要心存敬畏之心,所以我這裏便留書信一封,你自己找上門去吧——畢竟你這麽大了,也該曆練一下了。”

師父吩咐,我自然不敢不應。不過我雖然知道青城山在錦官城西,但是那兒是四大道教名山之一,想必也是洞天福地,一如茅山,若是沒有個門路或者指引,我恐怕連門都進不去。說起此事,師父也沒有辦法,要知道,一般的洞天福地對山門最是看重,即便是以我師父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得知這種信息。

不過如果我師父親身而至,也不用這般麻煩,去到青城山下,報上大名,自然會有無數人前來迎接。

師父沉吟一番之後,對我說道:“凡事都由我來幫你解決也無不可,不過你既然是茅山大師兄,自然也要有自己的擔當和責任,一味的嬌慣和縱容隻會讓你更加依賴於老一輩的扶助,自己站不起來。這樣吧,我不給你太多的東西,信物一件,書信一封。另外你是我的大弟子,不可無排場,茅山三代弟子之中,你可以挑選兩人隨你同行,一來可以相互照應,二來也是給你撐一下場麵,免得到了人家的地頭被人瞧不起。”

此番青城山之行,也算是考驗我的個人能力。我並不介意這樣的考較,因為這是師父信任並且重用我的表現,而且聽到他說可以帶同輩的兩人,我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一張宜喜宜嗔的小臉來。

因為彼此之間的誤會和進度太快,我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見到小顏師妹了,此番若是能夠假公濟私,讓小顏師妹得以加入,那麽枯燥的青城山之行也變得格外讓人期待起來。

我再次詢問了師父:“無論是誰都可以嗎?”

師父答是,他告訴我:“你現在並非當年麻栗山下的那個農家小子,而是茅山的大師兄,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我茅山的臉麵,所以這一點你無論如何都要記得清楚。至於諸多師弟師妹,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第一要維護他們,擔起兄長的責任,第二你也要有領導和駕馭的能力,須知人力有時盡,唯有物盡其用,善於引導,這樣才能辦成事兒。”

這是師父第一次跟我談起除了修行之外的話題,關於領導力和茅山大師兄的臉麵,這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也能夠感受到這裏麵的關心,於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事兒決定了,師父當場就揮毫潑墨,洋洋灑灑寫了一封信,然後給了我一方玉佩,龍鳳呈祥,並不算是很珍貴,有些老舊。

等信紙上麵的墨跡晾幹,師父折好封住,然後遞給我,說道:“關於陪你一同去青城山的人,你可有想好人選?”

我毫不猶疑地說道:“弟子已經想好了,如果一定要選兩個的話,我決定是英華真人的弟子蕭應顏,和……呃,梅浪長老座下的徐淡定。”

“哦?”聽到這麽兩位意外的人選,我師父立刻顯露出好奇來,詢問道,“為什麽會選擇他們兩個,我想聽聽你的理由。”

我在說出人選之前,心中便已經有了計較,此刻也毫不猶豫地說道:“其實很簡單,選徐淡定,是因為弟子曾經跟他有過合作,他是一個有本事、也有智慧的人,而且還是茅山後裔,在外的身份和地位都算不錯;至於蕭師妹,我的想法就是青城山上門派繁立,有男有女,倘若能夠帶上一位茅山女弟子,到時候也好溝通一些,而若論最能夠代表茅山女弟子風華的人物,莫過於這一位蕭師妹了。”

我說得大義凜然,而師父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一直等到我心懷忐忑,這才點了點頭,吩咐道:“好了,一塵他們差不多弄好飯了,你陪我吃過之後,先回去收拾行李,我會通知執禮長老,讓他代為轉達的。”

聽到師父同意了我的提議,我頓時心花怒放,但當下也沒有表現出來,規規矩矩地在竹林小苑吃完了中飯,還陪著小陶陶玩了好一會兒,這才拿著師父的書信和信物返回清池宮。還沒有等我收拾妥當,符均便過來找我,說鬼穀宮的徐淡定和秀女峰的蕭應顏師妹趕到了殿前,說是奉了雒洋長老的吩咐,過來與我匯合。

我得了消息,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朝著前殿走去。剛剛過了一道走廊,正好瞧見小顏師妹與徐淡定站在殿前說話,聽到腳步聲,一臉狐疑地朝著我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