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當年李道子,今朝陳誌程

一聲響動之後,一大股黏稠之物衝入了我右掌的虎口處,剛要鬧騰,我立刻將此道術煉製的部分施展出來,煉妖壺中一片混沌,將其直接抹殺。

那附身其上的玩意被我煉化過後,此人恐怖的模樣也開始消散,毛發脫落,鱗片減小,慢慢地恢複如常。

直到此刻,我終於能躺倒下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小的傷口就不算了,右腿和胸口都各有一處血淋淋的擦傷,火辣辣的,疼得我直皺眉。

還沒有等我喘勻這一口氣,我身旁突然有一人狂奔而至,撂下一句話來:“姓陳的,你死了沒有?沒事的話,用你那道法將我吳師妹身上的鬼東西給驅趕出來。若是你能夠不傷害她做成功,我可以答應你,此番不再與你攪局,轉身就走!”

原來是依韻公子瞧見我將他的手下作法還原了,心生希望,於是跑過來求援。我抬起頭來,瞧見那圓臉姑娘已然化作了母老虎,正凶猛衝來。

其實以此人的實力,對付這麽一個化魔的修行者並不算困難,也不會如此狼狽,他到底還是顧慮太多,不能正常發揮,所以才會過來央求於我。

雖說雙方合作的基礎並不牢靠,不過此刻唯有並肩而戰才能夠共度難關,我起身來到小院中間,朝著那人高聲喊道:“想要救你師妹也可以,不過你需要發一個誓言,將剛才的話語再公稟一遍。”

修行者與尋常人不一樣,普通人撒謊不用打草稿,連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因為他們覺得沒有什麽可以懲罰到自己,修行者卻不行,因為修行到高深處,則有心魔起,心有掛礙便會耽誤終身。

因而任何一個在修行之路上有野心和企圖的人,都不會自食其言。

依韻公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單手朝天,大聲喊道:“我尚晴天在此起誓,倘若陳誌程能夠將我師妹吳啟娜身上的魔靈驅散,我定然撤離,不再參與此事。”

這人雖是對頭,行事卻幹脆利落,讓人覺得還是可以相處的。待他話音一落,我立刻衝上前去,照著圓臉姑娘的後背遙遙一印。

此次我胸有成竹,但是並未奏效,一連激發了三五回,都沒有一點兒效果。

依韻公子跑了兩圈,見我這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不由得破口大罵道:“你大爺的,你是不是怕我帶人走了,你在這兒獨木難支,扛不住那魔靈侵襲、魔胎崛起啊?想得真多,我再給你加點籌碼,老子一直在這兒陪著你,行不行?”

他這是誤會我了,不過我也懶得說出口,畢竟正如他所說的,倘若他們轉身就走,抽身而出,隻怕依靠我、徐淡定和蕭老三,還真的有些扛不住。

尚晴天這人雖然古裏古怪的,但是身手絕對屬於上乘,而且能夠派上大用場。

說來也巧了,這話一說完,我的念頭通達了,手中熱力一激,便朝著那姑娘再次甩出一個手印,虎口之處正對她的後背。

此法上通天罡,下勾地煞,天地兩氣在我的身體裏麵暫時匯合,我瞬間感知到自己化作了一個巨大的葫蘆,而那壺口正是我高高揚起來的右手。

煉妖壺觀術,收!

憑空之中又生出幾分漩渦之力,我原本並不知曉,卻不曾想如此複雜的道法竟然被我在實戰之中練純熟,飛速旋轉之下,圓臉姑娘身上的魔靈被我一點兒一點兒地剝離開來,一開始還浮現出人形,沒多久化作了一束萬般光華的細線,融入到我的右手虎口之中。

此身觀想為壺,容納天地太極均勢,淨化凶殘之氣,我以我身為熔爐,望藉壺之煉化,以維大地之和諧。

在熔煉最高峰的時候,我的手掌燙得驚人,有哀嚎尖叫之聲從上麵傳出。

圓臉姑娘已經伏倒在地,人事不知,身上諸般猙獰也都消減。尚晴天在檢查過了她的身體之後,抬起頭來,凝望著我說道:“你這手段可是茅山傳說中的不傳秘學,煉妖壺觀術?”

我眉頭一揚,微微笑道:“哦,想不到你對我茅山竟然還有所研究?”

尚晴天肅然說道:“煉妖壺觀術乃茅山上六術之一,你茅山道術在江湖上闖下的偌大名頭,有一半靠它,非常人所能夠學也。此法最考究道法領悟力,即便是能學得,也不一定能夠練成,難怪我大姑父對你讚不絕口,原來當真是一名人物呢。”

他發自內心如此高抬我,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謙虛兩句,突然間頭頂上麵一陣雷霆響起,接著那圓形漩渦開始變得無比凶猛,裏麵風雲變幻,吞吐不定,似乎有萬鈞之力在洶湧。

我們所有人都憂心忡忡地瞧著頭頂,生怕又冒出幾個如剛才那般的魔靈來,倘若如是,我們還真過不了這一關了。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那依韻公子,他的人都已經安然無恙了,他卻依舊遵守約定留了下來,與我共同擔當。

這事兒並不是他發的誓言,而且我還有一些拿捏的嫌疑,他卻並沒有多說什麽,與我並肩而立。

這麽說起來,他雖然站在了我的對立麵,但是人品還是有可取之處,甚至還是蠻可愛的。

事態的發展不容我們多想,隻見我們的頭頂上一陣亮光大放,仿佛太陽一般刺眼。就在我們都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的時候,我聽到劉老三朝著我大喊道:“誌程,那東西下來了!”

聽到這話,我下意識地左移兩步,一把將我插在泥地裏麵的飲血寒光劍給拔了出來,接著縱身跳到房梁之上,眯著眼睛瞧。

《臨仙遣策》能夠還原事實的真相,就在一片耀眼光芒垂落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股威嚴磅礴的意誌從頭頂落了下來。

此情此景,穿越時空,我似乎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麻栗山龍家嶺上,也曾經有過這麽一副場景。

當年李道子,今朝陳誌程。

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我緊緊握著劍柄,雙手合攏,然後朝著那一股意誌返撩而上,一劍斬去。

清池宮十三劍招之北鬥掛天。

劍掛九天之上,一劍斬破陰陽,劍意激**,我感覺那流星垂落的氣勢似乎就此被壓製。半空中懸停著一個渾身透明的人形之物,銅頭鐵額,八條胳膊,九隻腳趾,一根狼牙大棒,朝著我的頭頂砸來。

我再出一劍,清池宮十三劍之天璿羅列。

兩相交擊,那魔怪再次被阻。然而我腳下一輕,低頭一看竟是整個房間都垮塌了下去,轟隆隆一聲,半邊廂房塌下,好在這隻是連接那產婦房間的外麵一處,倒也沒有傷到任何人。

然而這樣的動靜實在是過於嚇人,原本縮在產房裏麵催生的幾個老婆婆嚇得跑出來,被蕭老三一劍逼了回去,口中還厲聲喊道:“不想死就待裏麵。”

交手兩個回合之後,我便曉得這一個是正主了。瞧見它這番古怪模樣,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有幾分熟悉和親切,然而對方並不這麽認為,在經過了兩次嚐試之後,終於不再想著投身到那產房裏去,而是搖身一變,化作一團凝結的黑霧朝著我這裏衝來。

我揮劍,飲血寒光劍在此刻舞動到了極致,真武八卦劍防守如龜殼,任它有千般厲害,萬般神通,也終究攻陷不得。

投生講究的是一個良辰吉時,錯過了便不可能了,所以對方焦急萬分,攻勢更猛了,我有些招架不住。這時一把鐵扇突然從我身邊亮出來,尚晴天與我並肩,鐵扇翻轉之間有嗖嗖陽風吹拂,也將其拖住一些。

我們麵對的終究不是什麽小角色,它在出世之前的諸多布置就讓人心驚膽寒,如今本體降臨,哪裏受得住這般阻攔,當下也是發了狂,八隻胳膊不停揮動,攻得我們節節敗退,一直退到了房門口。

這東西雖然看著宛如虛物,但作用在劍上,卻是嗡嗡作響,好在我的飲血寒光劍乃名家所製,方才沒有被其破壞了結構。

飲血劍受的攻擊越猛烈,紅光便越盛,反擊的力度也越強,我、尚晴天、蕭老三和另外一個不知名的雲龍十三鷹勉強將戰線守住。隨著裏麵孕婦的痛叫聲越來越急促,那透明魔怪更是急躁,猛地退了兩步,八隻胳膊猛然一揚,剛要做些什麽,突然間從院子裏唯一沒有坍塌的那房間裏麵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終於,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