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久分必合,久合必分

劉老三雖然不是武夫子,但是也不代表他沒有保命的功夫。事實上,他逃跑的功夫和步伐,並不亞於我們這些修行之人。

他的腳步漂浮而靈動,深諳道罡至理,能夠在轉瞬之間起到那種縮地成寸的效果。

即便如此,他在推門而出的那一刹那,臉上還是充滿了驚恐,而他身後則有一大股濃鬱的黑煙滾滾冒出。下一秒,我陡然感覺到那股黑煙之中,有股張揚而極富侵略性的意識在翻騰。

我能夠感受得到,也立刻反應了過來,這可不就是昨天讓老奶奶兒子失魂落魄的那玩意嗎?

魔靈先驅,臨世之前的最後一波瘋狂。

劉老三叫得厲害,卻並沒有什麽事情,三步並兩步跨出來。我暫時放下了一點兒心,卻感覺身後一陣風聲響起,一個鐵板橋避過,然後身子橫空翻騰,飲血寒光劍倏然而出,抵在了身前。

飲血寒光劍的模樣與尋常寶劍並不一樣,它非金非鐵非石非木,宛如珊瑚琉璃,這幾年的磨礪使得它紅光收斂,卻也是十分奇怪。尚晴天瞧見此劍,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雙手一揮,喝止住身邊手下。

就是這麽一停頓,我身後陸續衝出一大群人來,都是藏在屋子裏麵的村民,隻怕也是受到了驚嚇,紛紛而出。

這並不算寬敞的小院已成戰場,一堆人擠出來,實在有些危險。我朝著尚晴天甩出一劍,見他避開,回過頭去大聲喊道:“都回去,不要在這裏逗留,危險……”

這“危險”還沒有說完,離我最近的那村民居然“嗷”地一聲叫喊,朝著我撲了過來。

我有點迷糊了,低頭一看,卻見這人正是那老奶奶的兒子。白天一直都在拿毛刷子洗身子,沒有怎麽見過人影,到了晚上才出現,擱人群裏麵守著呢,沒想到竟然朝著我衝了出來。我心想我也沒有得罪這位兄弟啊,他掉糞坑裏麵還是我給救出來的,難道是覺得還不如去死,嫌我把他救活了?

然而我這定睛一看,隻見他滿臉都是扭曲的肌肉,一條一條蚯蚓般的青筋冒了出來,眼睛裏滿是怨毒,嘴一張,白森森一口牙,朝著我的脖子咬來。

又中邪了?

我心中一陣厭煩,雖然我並不怕這種東西,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刻,突然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實在是讓人不爽。說時遲那時快,我伸出左手一把掐住這家夥的脖子,不讓他再次靠近。

就在我抓住那人脖子的時候,掌心感覺到一陣粗糙。

這種粗糙就像你摸在了起麻疹的皮膚上麵一樣,充滿了顆粒狀的疙瘩,讓人心中發毛。就在此時,麵前這人突然爆發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將我給推開。

這一股力量無可抵禦,我飛身而起,朝著那依韻公子跌去。

兩人剛才還打得死去活來,我心想壞了,這家夥若是趁火打劫,我隻怕逃不開此遭了。然而我並沒有感受到尚晴天的進攻,我翻身滾落在地,瞧見他正一臉嚴肅地打量四周。

我左右一看,周圍站滿了人,屋子裏麵的當地村民、那個使暗器的獨眼姑娘、還有手臂骨折的镔鐵棍男子,將我們雙方都給緊緊圍住了。

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然而共同的一點是,都有一雙狼一般的紅色眼睛。

紅焰翻滾,又隱沒於濃烈的黑暗之中,這樣的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昨天中邪的人與現在相比起來,就像那螞蟻和大象一般,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我心中凜然,終於曉得白天劉老三意味深長地說晚上會很麻煩,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魔胎臨世,必將發動最強烈的一波躁動,而我們根本沒有李道子當日的實力,真的能夠度過此劫嗎?我心中有些忐忑,場中所有意識還清晰的人也都停下了手,彼此聚攏,小心打量著這一場恐怖的變化。

很快我們發現,這些人之所以會變得如此,是因為我們頭頂上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旋渦,它從先前的那團黑雲之中掉落下來,有黑紅色的亮光遊繞飄落下來,一旦附體,便是滿眼紅光。

一秒鍾,普通人化身惡魔。

還沒有等我們反應過來,那些人便蜂擁而上,最先交手的竟然是雲龍十三鷹的人,但見那個獨目姑娘臉上迅速布滿了蛇皮一般的鱗片,接著縱身朝依韻公子撲來。

她的手上竟然長滿了尖銳的黑色指甲,像小匕首一般。

玩暗器的人是不會留指甲的,她這是片刻之間長出來的,那尚晴天不慌不忙地用鐵扇去擋,結果火花四濺,他本人也不由得退了兩步。

旁邊的圓臉姑娘離得最近,見這獨眼女敢傷依韻公子,立刻就像護崽的母雞,手中一把匕首寒光乍露,一把捅進了她的胸口。

這獨眼姑娘跟她們其實是一夥兒的,而且兩女之間的關係似乎十分親密,正常的思維應該是先看看什麽情況,然而她出手即殺人,著實讓我們驚呆了。

獨目姑娘猛然轉身,一把掐住圓臉姑娘肩膀想要報複,這時依韻公子出手了,鐵扇如電,在獨目姑娘的背上連點了數道,使其暫時失去了行動力,而圓臉姑娘卻是一連數刀,直接將對方的脖子給捅了個稀巴爛,差一點兒腦袋都要折下來了。

我們都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人跟中邪不一樣,好像是魔化了一般。不過再怎麽樣,脖子被戳成了篩子,自然也活不了了,然而就在此時,那獨目姑娘傷口處有一團黑紅色的光圈竟然直接印入了凶手額頭。

圓臉姑娘渾身一陣僵直,一雙瞳孔開始發直泛空。

她竟然也遭遇了同樣的情況——中邪了,臉上白嫩的皮膚迅速成了鬆樹皮,眼中也逐漸露出凶狠來。

瞧見此狀,依韻公子大聲喊道:“啟娜、吳啟娜!”

喊了兩聲,他猛然回頭,朝著眾人喊道:“大家小心了,千萬不要傷害這些中邪的人,要不然你就會變成這般模樣。”

不能傷害,不能還擊,難道要束手就擒嗎?

正在我們疑惑之時,一襲青衫在人群中翻飛而起,我抬頭看去,正是徐淡定。隻見此人將長袖一甩,竟然出現了五道光華,分作青、黃、赤、白、黑,每一道光華都是一個扭曲的身影,所有朝著他衝上去的紅眼村民紛紛被引誘,瘋狂地叫喊著。

徐淡定一招便將圍在我們身旁的紅眼村民給全數吸引住,接著他朝外跨步而走,衝我大聲喊道:“大師兄,屋裏快生了,你且守住房門,我將這些家夥引走。”

我沒動,而是盯著不遠處的依韻公子說道:“尚晴天,魔頭麵前,我們還是先共同禦敵,你看可好?”

尚晴天遠道而來,到底不是此地的東道主,而那個圓臉姑娘看起來地位還是蠻高的,在沉思了片刻之後,他同意了,點頭說道:“既如此,我便與你並肩攜手吧。不過事先說好,你們倘若動什麽花花腸子,那可別怪我不客氣。”

旁邊的蕭老三一邊出劍如雨,將撲上來的村民給逼回去,一邊冷笑道:“我們還怕你翻臉不認人呢。”

世界上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雙方的利益一致,也就立刻達成了協議。在依韻公子的吩咐下,刀疤龍挺身而出,帶著兩人護送揮舞五色光華的徐淡定離開院子。然而這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這些村民中邪之後變得力大無窮,就算是我都感覺到難以應付,更何況其他人。結果在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先前使流星錘的那個人直接拿錘子將院牆給拍倒了,從那豁口兒將人給拉了出去。

徐淡定這一招對於那些中邪的村民,簡直就像是在餓了三天的野狗麵前擺弄一根肉骨頭,他們立刻蜂擁而走了,卻也有留下的。

留下來的就是雲龍十三鷹中被感染的那兩位,镔鐵棍男和圓臉女孩兒。

跟普通的村民不同,他們是修行者出身。

身體強度大,意味著能夠承載更多的東西,比如說意誌。所以當時間沉澱了好一會兒之後,這兩個人就顯得格外地不同起來。

我們麵對的好像不是兩個人,而是傳說中的魔頭。

氣勢滔天。

依韻公子沒有看他們,轉過頭來與我商量:“他們不行,我倆一人一個,可好?”

我點了點頭,說:“好,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