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山雨欲來

“刀疤龍?”

我們幾個人都有些發愣,不曉得這又是哪號人物。蕭老三見我們一臉迷茫,便解釋道:“刀疤龍是雲龍十三鷹中新晉的厲害人物,據說此人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小孩兒,後來被異人收養,練得一身好本事,加入雲龍十三鷹之後聲名鵲起,做了許多響當當的大事情。”

我有些疑惑,繼續問道:“雲龍十三鷹是什麽玩意,聽著怪怪的,是十三個人嗎?”

這時徐淡定麵露敬容地插話說道:“你可別這麽說,雲龍十三鷹是解放前橫行蘇北的一窩土匪,當時最為出名的有十三個頭目,盤踞雲龍山,與侵華日軍鬥爭,最盛的時期,活動範圍甚至能夠到金陵去。可惜它太過於孤傲,各路武裝誰也不理,最後被日寇剿滅在了徐州城,大頭目還被押到金陵城中斬首示眾,僅僅隻有一小撮逃脫,繼續進行抗日活動。後來解放了,他們還不肯下山,結果又被掃**了幾次。”

劉老三點頭道:“這麽說來,倒也是些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徐淡定卻搖頭說道:“你若是這麽看可就錯了,雲龍十三鷹曾經是邪道巨頭厄德勒的下屬成員,跟蘇南的集雲社一個性子,你自己想一想吧!”

他這話說得我們一陣頭疼,劉老三十分感慨地說道:“哎,早知道這一趟這麽艱難,我就不叫殺豬的去慈雲閣那兒掙飯票錢了。這魔胎降世,雖然於世間是大害,但是對於這些遊走邊緣的人來說,卻有許多的妙用,隻怕到時候真的就是一場龍爭虎鬥了。”

他這話說得我一陣無語,他昨天談及一字劍的時候,我還以為那哥們逃脫了他的魔掌呢,原來竟然是劉老三把一字劍賣給慈元閣,做壯勞力賺錢。

談到這些,大家心情並不是很好,其一是不知道那未知的魔胎到底有多麽強大,其二則是那在暗處覬覦的家夥實力也不弱,倘若都趕到一塊兒來了,還真的難以應付。

不過話雖如此,也沒有一個人想著要趕緊離開這個漩渦。人命大如天,而且還是三對母子,就算是劉老三這般油嘴滑舌的家夥,也都積極地調度起來,將那三位孕婦安排在同一個房間,然後輪流值守。接著我們給那幾個中了邪的村民分別念誦了淨身咒,還燃符衝灰讓其服下。

已是下半夜,除了幾個孕婦之外,沒有一人能夠睡著,徐淡定叫村民在房門口擺了一張八仙桌,然後開始現場祈神畫符。

畫符是符籙派道士的基本功之一,它並非像人們想象中的隨手寫寫畫畫如臨摹字帖一般簡單,它分為先天符和後天符,前者是靈光一現,一氣嗬成,而後者則需要一整套嚴謹而繁複的儀式。能畫先天符的皆是此中大拿,徐淡定自然不會,他將一應符紙、朱砂、煙墨、淨水和隱秘材料皆準備妥當之後,開始開壇作法,祭告上蒼,畫起符籙來。

畫符一事,首先得熟練於心,曉得這規程和筆畫的走向,接著就得練心走靜,接著誓神、請神,一切規則法訣都得絲毫無錯,讓自己在那一瞬之間與天地感應而為。

徐淡定家學淵源,身有所藏,即便如此,在連著畫了十幾道玉華司鎮宅符之後,也有些心力交瘁,而且最終也隻有六張良品。

即便如此,那也是十分不錯了的,劉老三看得連連稱讚,摸著胡子笑眯眯。

徐淡定退下之後,我也上去畫了兩把,十張廢了六張,剩下幾張隻能說勉強能用,感覺自己當真不是畫符的料。

如此忙忙碌碌,便到了天明,昨夜的異象後來一直都沒有出現。

熬了一夜的孕婦家屬開始陸續回家生火做飯,而我們幾人將鎮宅符籙在各處貼好之後,也是輪流值班,各自歇著。我睡得晚,一覺睡到下午,突然聽到院子裏麵動靜頗大,連忙爬起來找人一問,才曉得有兩個孕婦怕是昨夜受了驚嚇,現在相繼流出羊水,有準備生產的預兆了。

村民雖然習慣在自己家生產,村子裏麵也有經驗豐富的穩婆,不過這麽多年也沒有遇到這種事兒,居然都趕到一塊兒來了,熱鬧得很。穩婆早早地就趕了過來,刷鍋燒水,忙得不亦樂乎。

我睡不著了,在院子裏麵走了一圈,看到劉老三蹲在院牆角落抽煙,過去打招呼。他遞給我一根煙,我不會抽,不過心中煩躁,也點燃了,深深吸一口氣,讓那煙霧在肺葉中翻騰,這才感覺心中的焦慮少了一點兒。

兩人撅著屁股默然許久,劉老三突然問道:“誌程,你是茅山大弟子,日後有沒有成為茅山掌教的可能?”

我不知道他為何說出這般話來,想了一想,覺得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於是回答道:“我是外門大弟子。”

劉老三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這麽說,他們終究還是防著你一手啊。”

這話聽得我有些不喜,要知道茅山對我有再造之恩,我能不能夠度過劫難都是兩說,拿什麽資格去談掌教真人的尊位?我立刻反駁了劉老三,他嘻嘻一笑,也不多言,又跟我談及道:“如果我猜測得沒錯,今天晚上會很忙!”

我眉頭一揚,問道:“那魔胎的意識會在今天晚上覺醒?”

劉老三笑而不言,站起身來,說他要去村口遛一遛,這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容易潮濕,曬曬太陽方才不會那麽陰暗、黴氣纏身。

劉老三離去之後,我進去將呼呼大睡的徐淡定叫醒,盤問他知不知道這三個孕婦哪個適合白合投胎。徐淡定睡得迷迷糊糊,哈喇子流了一地,撐起身子想了半天,鬱悶地說道:“這三家風水氣運幾乎一模一樣,不到最後一刻誰曉得?你若是真有心,就在那兒蹲守著便是了,白合倘若有感應,機緣巧合,自己會吱聲的,不用你操心。”

徐淡定又倒下呼呼大睡,我沒有辦法,隻能蹲守在安放三位孕婦的房間門口,安靜等待。

我在茅山修行也有一兩年了,一身本事,還有一把利劍,心中也是自信滿滿,相信就算是來了再厲害的家夥,也能夠戰而勝之。

因為我是陶晉鴻的弟子,茅山大師兄。

生命的孕育是一個相當複雜的過程,充滿了幸福和辛苦。那兩個即將要生產的孕婦從下午一直嚎到了傍晚,還是沒有動靜,搞得另外一個也是緊張兮兮,三人一會兒哭,一會兒沉默,此起彼伏。房間門口幾個老娘們走來走去,瞧見肅容守立的我,越加嫌我擋路。

不過即便如此,她們也不敢把我怎麽樣,說到底都被昨夜發生的事情嚇到了,曉得我們四個人是救命的師傅。

入了夜,黑黝黝的天際突然一下變得陰沉陰沉的,大片的黑雲從天邊蔓延過來。山村裏麵雖然通了電,不過鄉裏人總是節省的,一入夜,四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蕭老三白天的時候弄了兩堆幹柴,點燃之後熊熊火焰跳躍而起,房間裏麵哭聲震天,而我們幾個則各自站在院子四周,默然不語。

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凝重如鐵的氛圍,仿佛是命運的指引,所有一切就在今朝。

大概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房間裏麵突然一陣鬧,在門外守著的老婆子們忙活起來,開始將灶房燒開的水往裏麵遞,劉老三抓住一個詢問,曉得有一個馬上就準備出來了。

也許半小時,也許十分鍾,也許就在當下。

所有人都激動起來,然而就在此刻,在門口佇立的蕭老三突然回過頭來,朝著我們喊道:“各位小心,村口來了七八個家夥,看模樣是同道中人。”

大家的精神開始緊繃起來,留了徐淡定守屋,我和劉老三走到門口。那些人已然在小院門口站定,其中一個果然是昨天逃走的刀疤龍,而被眾人簇擁在前的,則是一個眉目如畫、略有些妖媚的年輕男子,凝神打量了我們一眼,問道:“你們誰是茅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