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口嚼大蒜夜話長

這情況讓我瞬間就不淡定了,一把抓住劉老三的胳膊,問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我這當然是胡攪蠻纏,噴這一口酒,怎麽可能將我脖子弄成這般模樣,這終歸還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過我當時也是急得不行,沒有了辦法。這時所有人都圍了上來,羅大根瞧見我的脖子,嚇了一大跳,大聲喊道:“二蛋,你脖子上怎麽有這麽多淌黑血的印子?”他這般一說,我頓時就想起了大戰之前跟楊小懶的那一場貼身纏綿,接著我又想起了後麵那一場戰鬥,楊小懶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麵。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心中有鬼,自然不敢當著眾人的麵說出此事來,隻有將喝得醉醺醺的劉老三拉到一旁,壓低嗓門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劉老三睜開一雙醉意蒙矓的眼,打著酒嗝,臉上浮現出壞壞的笑容,說道:“呃,你給我老實交代,你跟當初走出房間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麽關係?”他瞧著仿佛醉了,眼眸深處卻還是有光芒浮現。我曉得這個老家夥的八卦之心肯定在熊熊燃燒,不刨根問底是決不罷休的,於是告訴他,那個女人就是我曾經提起過的楊小懶,也就是邪符王楊二醜的女兒。

我說的是實話,沒想到劉老三卻嗤之以鼻,搖頭表示不信:“你娃哄鬼咧,當老夫不曉得是吧?那楊小懶才十六歲,而從地牢裏走出來的那女人,足有二十五六,你當人是西瓜咧,催點肥料就噌噌往上長啊?”

我見劉老三不信,便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給他講清楚。在得知楊小懶曾經被一埋葬了白蓮教舵主的墓中老鬼附身之後,劉老三這才勉強相信,接著沉吟:“如此說來,倒也可以解釋她為何一年時間的變化就這般大,也曉得你脖子上麵的這鬼啃黑印是為何來了。”這個家夥是算命出身,沒事就喜歡藏著話頭,我沒辦法,求他破解。劉老三推三阻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給我開出了條件:“幫你解開這鬼啃黑印倒也不是什麽麻煩事,不過情分歸情分,生意歸生意。我劉老三對你真不錯了,忙活到頭,那飲血寒光劍居然就這麽給你了,若以後你發達了,可得幫我辦三件事情才行。”

這家夥當真是想像使喚一字劍那般使喚我,我心中不願,跟他討價還價道:“三件太多,一件行不行?”

我本以為那家夥寸土不讓,卻不料他嘿嘿一笑就答應了,反問了我一個問題:“嘿,二蛋,你小子不錯啊,這麽小就有女人緣。那我問你一個事兒,那女人啃你的時候,爽不爽?”

這人別的事兒倒也還好,唯有一提起那男女之事,滿臉的猥瑣,讓人十分難以接受。

不過想到他的厲害之處,我便沒什麽隱瞞,老老實實地說道:“嗯……爽!”

劉老三瞧見我這般老實,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行,二蛋,衝著你這實誠勁兒,老夫今天就給你打個五折,給你講一講了——那楊小懶呢,之所以會變成這般模樣,是因為她身體裏麵多了一頭惡鬼,吸食她的陽氣,加速了她的衰老,以至於一年之內長了近十歲,如果她再這樣下去,恐怕活不過四五年,就會陽氣枯竭而死。不過女人嘛,先天還是有優勢的,特別是像她這麽漂亮的女人,隻要豁出去,倒也不愁——她這次來找你,恐怕也是看中了你的童陽之身還未破戒。此事並不複雜,隻需吞服半斤生大蒜,然後薑湯熬煮過後擦拭身體,陰氣自然便會消解。”

我心中鬱悶,大蒜能夠驅腥去邪,生薑能夠活血化瘀,這都是最基本的法子,就是這兩句話,讓我欠了劉老三一個承諾。

難怪那個家夥答應得這麽爽快呢,說不定我去問於大師或者一字劍,人家隨口便會告訴我了。

劉老三吩咐完,自個兒跑到於大師的房間睡覺去了,旁邊的南南倒是肯幫忙,去弄了一大堆的大蒜來,還去廚房幫我煮熬薑湯。這少年話語不多,手腳卻十分勤快,讓我感覺跟我那啞巴哥們挺像的,也討人喜歡。當時已經到了後半夜,大人們相繼睡去,而我和羅大根則在葡萄藤下麵的石桌前坐下,一邊剝蒜,一邊聊天。

對於未來,羅大根有些彷徨,他曾經在集雲社待過一段時間,曉得這江湖行內並不平靜,稍有差池就會殞命,這跟他之前的生活天差地別。不過今天那個琳琅真人蘇冷的表現,也讓他憧憬不已,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如此的身手,衣錦還鄉,卻也是風光無限。他心中忐忑,惶恐不安,嘴裏麵的話便多了起來,一會兒憂心忡忡,一會兒又浮想聯翩。

我先前雖然有些羨慕、嫉妒,但是看到羅大根有一個好的前程,也是替他高興,安慰了好一會兒,再想想自己,心中又有些難過。

此去經年,羅大根已是名門子弟。而我呢?我陳二蛋身負十八劫,能不能活到十八歲都還是一個謎呢。

我心中傷懷,口中又嚼著大蒜,淚水都往心裏流,拉著羅大根說了好久的話,那話囉哩囉嗦,至今已然記不清楚,大概的意思便是“苟富貴、勿相忘”。羅大根信心滿滿,拍著胸脯說自己進了龍虎山之後,一定好好混,到時候把我也接過去,他當龍虎山老大,然後給我個一字並肩王坐一坐,就像隋唐演義裏麵的靠山王楊林一樣。

那夜我和羅大根談了很久,暢所欲言,說的話抵得上我在單位的一個月,後來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好單純。

那是我跟羅大根最後一次促膝長談,他並沒有再多待,次日中午,因為琳琅真人有急事返回龍虎山,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與我道別,便離開了金陵。而後我因為傷勢,也獲準不用上班,直接擱宿舍裏休息。我也是個閑不住的人,沒事就整天跑於大師那兒。不過我去那兒,一不是惦記那把讓許多人眼紅的飲血寒光劍,二不是要跟劉老三拉什麽關係,主要是跟一字劍黃晨曲討教些功夫。

我認識的所有人裏麵,一字劍絕對不是功夫最高強的,也不是手段最厲害的,他雖然能耍得傳聞中的飛劍,但基本上一劍過後,腿都軟了,不是逼急了,輕易不會使出來。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麽,跟他特別投緣,而他也肯指導我一兩手功夫,讓我不隻是憑著一股熱血和蠻力上前爭鬥。

那天在集雲社的經曆給了我很大的刺激,如果一個人沒有本事,那麽誰都能夠欺負你,不但生死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連節操這玩意都保留不住。我先前心尤畏懼,沒有怎麽修習《種魔經注解》,不過這回即便有人攔阻,我也得咬著牙上了——因為之前我在金陵閑適無憂,但是楊小懶和集雲社的出現,讓我頓時就感覺到危機重重,一點兒也不敢馬虎,即便修魔會有後患,此時也顧不得了。

劉老三把這些看在眼裏,但他除了勸,也沒有辦法,不過他總是對一字劍說道:“這個家夥,以後若是真成了一個魔頭,你可得為民除害。”

一字劍嘿嘿笑,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的脖子,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飛出一劍,取我項上首級。

劉老三是個極為聰明之人,對於我的小心思,他多少也能夠把握得清。有一天他拉著我到角落,問我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應該比你朋友羅大根強許多,為何那琳琅真人收徒,選他不選你?”他這話簡直就問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問他為什麽,劉老三嘿嘿地笑了起來:“當初我給他摸骨,一抓那褲襠,便曉得他跟龍虎山天師道有緣。這是為何?龍虎山分屬正一教符籙宗,與符籙三山中的茅山和皂閣山不同,他們一直都是國師之位,曆來最重雙修之法,就本錢而言,你真不如你那兄弟。”

劉老三一席話說得我啞口無言,較勁的心思也就淡了許多,不過依舊辛苦修行《種魔經注解》,希望能夠在楊小懶接下來的報複中得以幸免。

不過我整日惶惶不安,楊小懶卻並沒有來,反而是一天我返回宿舍,門房大爺告訴我,說申重白天來找了我兩回,讓他轉告我,明天早上還會過來找我。

申重調到省裏去了,雖然我們還在一個城市,但是彼此的聯係卻算是斷了,我不知道他找我這麽急是為了何事,於是第二天也就沒有出去。申重如期而至,告訴我一個讓我十分意外的消息——金陵大學組織科考隊奔赴神農架,請求配合,省局抽調了精幹小組護送,而剛到省局不久的申重奉命組建,這次是過來招攬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