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盜中盜
他端起杯喝了一口酒，咂吧一下嘴，似乎已將痛楚給壓了下去。
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己，麻臉漢子知道自己剛才那聲叫驚擾了大家，連忙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然後繼續低頭吃菜。
客人們收回了目光，賈六和他的隨從也繼續向樓梯口走去，一切都恢複了常態。
然而當他經過傅輕鴻身邊時，黃貓卻沒有將手中的茶水棄落於地，傅輕鴻也沒有對賈六動手，而是任著對方走了過去。
黃貓之所以沒有動作，是因為看到傅輕鴻朝他搖了搖頭，那是取消行動的意思，他雖然心中納悶，卻知道一定是情況有了變化。
而傅輕鴻之所以突然間改變了主意，是因為那麻臉漢子在那一聲喊的時候，賈六的皮囊中的靈石已經被盜了。
那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麻臉漢子，傅輕鴻也不例外，但是他忽然間腦中靈光一現，目光又迅速地回到賈六的身上。
他看到，在賈六和那木箱之間，有光芒一閃，接著再沒有發生任何異常，但是賈六的皮囊已多了一道口子。
他立刻明白，賈六的靈石被盜了。盜石的人就藏在那個木箱中。
那個木箱有一塊板應是可以活動的，箱中人趁著賈六一分神，移開了那塊板，伸出手用刀劃開皮囊，拿走了傳音石。
隻是她的動作隱蔽還快捷靈巧，如果不是傅輕鴻特別留心那皮囊，也發現不了這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而這箱子是如此的狹小，正常人的身材根本就容不下，隻有縮骨高手把自己的身體縮小，才能裝進這箱子裏，而具有如此精妙盜術和縮骨手段的人，必然是孟九煙。
孟九煙賴以成名的絕技便是輕功，柔術，縮骨術，她是江湖上少有的縮骨高手之一。
那個麻臉漢子，則應是他的同夥。
孟九煙搶先一步盜走傳音石，這是傅輕鴻沒有想到的，在震驚和懊惱之餘，他馬上冷靜下來，琢磨著接下來的對策。
賈六與兩個隨從走到樓梯口時，卻忽然停了下來，伸手在左側皮囊一摸，便變了臉色，對走在前麵的隨從道：“停下！”
他轉身，目光向包間門口這邊看來。
他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雖然靈石被盜時沒有察覺，但是沒走多遠便感覺到了身上少件東西。
他知道這靈石隻可能在自己走出包間後被盜，而這短短的十餘步並沒有人靠近他，靈石又是如何被盜的呢？
剛才麻臉漢子的一聲喊，他也感到蹊蹺，但是沒有異常發生，他認為那隻是一個偶然。此時卻覺得那聲喊很不正常。
他的目光又轉向那個木箱上，心中突然明白了什麽，朝著兩個隨從遞了個眼色，便向那木箱走去。
麻臉漢子看到賈六走了過來，突然起身，也向木箱而去。
賈六見狀，心中再無懷疑，右手扣住腰間的飛刀，腳下加快了步伐。
傅輕鴻看到，麻臉漢子走到木箱旁，向木箱偷偷地伸出了手，木箱中也有一隻手伸了出來，手中赫然舉著一塊圓石。
顯然木箱中人也發現了賈六的舉動，她要在賈六到來前，把靈石交與麻臉漢子。
傅輕鴻忽然靈機一動，他迅速地朝黃貓使了個眼色。
黃貓心領神會，將托盤往地一摔、然後也跟著摔倒。
他知道在此情況下，必須製造出更大的聲響，才能吸引賈六和麻臉漢子的目光，所以那盤子摔得特別狠。
隻聽到“哐”的一聲巨響，托盤、茶壺、杯子被摔得粉碎。
酒樓中所有人都被這一聲響嚇得一激靈，有幾名離得近的食客騰地站了起來，其中一人脫口叫道：“你幹什麽？”
黃貓坐在地上，朝著那人咧嘴一笑：“不小心摔倒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慢慢地爬了起來。看到傅輕鴻臉露微笑，他知道：大雁得手了。
便在那聲巨響發生時，傅輕鴻出手了。他右手從木箱伸出的手中取走靈石，再把左手的石塊塞在麻臉漢子的手中。
他的動作太快了，幾乎是在瞬間完成，而當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黃貓吸引了過去，包括麻臉漢子和木箱中人。
所以當麻臉漢子轉回目光，看到手中已多了一塊石頭，而從木箱伸出那隻手已是空空，還以為是對方將靈石送到自己手裏。而木箱中人則以為是麻臉漢子拿走了她的石頭。
隻有林秋葉看到了傅輕鴻的舉動，他驚愕地張大了嘴。
這行動並不是事先計劃好了的，傅輕鴻的臨機應變能力和出手的快捷讓他目瞪口呆，他終於見識到了江湖上頂級盜客的手段。
賈六也被黃貓製造的聲響嚇了一跳，但他馬上把目光回到麻臉漢子身上，看到對方已拎起了木箱，大叫道：“別動，否則我殺了你。”
此時他已經想到了木箱中有人，但是剛才麻臉漢子取石時，身體遮住了賈六的視線，所以他尚不知靈石離開了箱中人，還以為麻臉漢子要帶著箱中人逃離。
他疾奔而來，飛刀已在手。
麻臉漢子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猛地將箱子向窗外拋去。
木箱越過眾食客的頭頂，到達窗口時，“嘭”的一聲，四分五裂，在碎木紛飛中，一條苗條的身影暴射而出。
那是一個女人，她身穿一套黑色緊身衣褲，頭發束在腦後，麵蒙黑巾。身姿矯健，靈活如燕。
雖然對方蒙麵，但傅輕鴻從那靈巧的身姿上一眼便認出她是孟九煙。
賈六揚手便是兩把飛刀打出，分別擊向孟九煙的頭部和後心。
他的飛刀叫做“蛇焰”，刀片上混合著火藥和毒藥煉製而成，暗器發射時用內力催動，刀片處於燃燒的狀態，看上去猶如扭動的火蛇。
這種暗器若是用兵器去擋，會立刻吸咐在兵器上，並且火焰會順著兵刃向上竄燒，直奔人體。
若是要用內力去震退它，暗器則會立刻爆炸，刀片會碎成無數個小刀片四濺飛射。
所以應對這“蛇焰”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避。
半空中孟九煙無處借力，又不能格擋，危急中隻見她身子一曲，整個上半身緊貼在兩腿上，將臉埋在小腿間，手臂前伸，本來是頭上腳下的姿態，卻變成頭腳向前，屁股後後的橫置狀態。
那兩柄飛刀幾乎是緊貼著她的後背和腿下飛過，兩刀之間相距僅為一尺，她的身體便在這一尺的間隙中躲過。
賈六沒想到對方竟然擁有如此精妙的柔術，在一怔之後，黑衣女人一個翻身，飄然落地。
但是她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回頭朝著站在窗前的賈六伸出食指挑了挑。
賈六勃然大怒，以他大隆興二掌櫃的身份，今日不但隨身攜帶的靈石被盜，還被對手公然地挑釁，怎能忍受這屈辱，當即伸指入唇，發出一短一長兩聲尖銳的嘯聲。
嘯聲過後，街麵上立刻從四麵八方湧來無數個壯漢。
他們來自街旁的酒肆茶館，店鋪旅舍，也有道旁擺攤的小販。
大隆興是甘州最大的商會，也是最大的江湖勢力，會眾遍及城市每一個角落，而賈六身為二掌櫃，號令一出，立刻從者如雲。
賈六也從窗口一躍而下，與眾人形成包圍之勢，撲向蒙麵女人。
蒙麵女人輕功不俗，勝於自己，他要借眾人之力將她拿下。
湧來的幫眾從街道的東西兩端向這邊聚集，路上行人見此情景，早已嚇得躲入街道兩旁，大街上隻剩下孟九煙一人。
孟九煙卻不慌不忙，她撒腿便向東方跑去。
迎麵撲來的兩個漢子，一人手執斧頭，一人則拿著一把菜刀，這兩人一人是樵夫，另一人則是廚子，他們都是在聽到賈六的嘯聲後，順手操起身邊的工具，便衝了過來。
孟九煙見斧子和菜刀劈來，身子卻一縮一閃，已從兩人中間穿過。
又有一漢子執扁擔橫掃，孟九煙依然不退反進，身子一起，越過扁擔和人，掠至對方的身後。
就這樣不斷地有人衝來向她攻擊，她既不後退，也不反擊，隻是輕巧地一閃一進，仗著身法靈活，任你來勢洶洶，如穿花戲蝶般在人群中穿行，直奔向前。
當她躲過第十五人的攻擊後，迎麵而來的是一個身材粗壯的黑臉大漢。
那大漢拿著兵器竟然是一根長長的鐵鏈，可能他本來使用的就是軟兵器，兵器沒有帶在身邊，發現這根鐵鏈用起來比較順手，便拿來使用。
他還沒有到達孟九煙的身前，一根鐵鏈已舞得呼呼生風，在身體的周圍組成一道強大的鏈網，這張鏈網寬達兩丈，罩住了整個街麵，另外衝來的幫眾，都紛紛避讓，退到他的身後。
孟九煙若想前進，必須要穿過此網。
但來人是一個硬手，絕非剛才所麵對著那些普通會眾，一條鐵鏈舞得密不透風，根本就無法衝過去。
她稍一遲疑，鏈網已撲麵而來，而身後的賈六也緊追而至，一時間前後夾擊，容不得她過多猶豫。
她當機立斷，騰身而起，欲從這鏈網的最上端一越而過。
賈六的輕功雖然比不上孟九煙，也算得上一流的好手，他跟在孟九煙的身後，本來早就可以用飛刀襲擊，隻是沒有必中的把握，所以沒有急於出手，而是在等待機會。
當看到黑臉大漢出現時，他知道機會來了。因為黑臉大漢是大隆興中的一名首領，武功自然不是那些尋常會眾可比，他一定能擋住黑衣女人的去勢。
果不其然，孟九煙被迫縱身，這正是賈六所要的機會。
他雙手連發，七柄蛇焰飛刀魚貫而出，帶著森森冷焰，射向空中的孟九煙。
孟九煙此時的狀況跟剛才在逃離酒樓時差不多，身在半空，飛刀來襲，無處借力，隻能躲避。
但是剛才她仗著高超的柔術在兩柄飛刀之間是躲過，而此時七柄飛刀組成一道密集的刀網，刀與刀之間的間隙僅有半尺，任你柔術再高明，也不可能把身體縮成半尺寬。
幾乎所有看到這一情景的人都認為，她這一次肯定是躲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