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鬆嘯山莊

做好了準備工作,又吃了一些簡單的食物,他看了一下時間,現在大約是醜時。

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帶上一頂鬥笠,讓笠沿遮住多半麵孔,然後拿著那隻裝有已經拆卸成散件竹人的包袱,走出了客房。

因為麵目被鬥笠遮擋,沒有人注意到他已經換了一張在盛州城最赫赫有名的人物麵孔。

外麵晴空萬裏,陽光潑辣辣直照下來,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傅輕鴻眯著眼睛看了看周圍那喧囂人群,跨上馬匹,直奔鬆嘯山莊而去。

對於他來說,盜就是一場遊戲,一場危險的遊戲,是智慧的較量,技能的展現。

盜的過程是快樂和驚險共存,如在刀尖上跳舞,駭浪中行舟。

當遊戲結束,成功的快感卻是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達到的。

而這種遊戲也存在著失敗的可能,特別是今天這場盜更是非常危險。

如果失敗,他甚至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是他不會退縮。

對於他來說,隻要這件事值得他去做,他有這個能力去做,就不會在乎是怎樣的結果。

雖然看上去,晚上趁弘伸睡覺時盜取鑰匙更容易些,但是傅輕鴻知道,越是看似容易成功的機會往往會更危險,更可能是一個圈套。

而往往看上去不可能成功的機會,因為對手的疏於防範,隻要手段得當,反而容易得手。

所以他要在弘伸藥室練功時,從那看似嚴密的守衛當中撕開一個口子,獲取他要得到的東西。

到了離鬆嘯山莊大約有兩裏的地方,傅輕鴻跳下馬背,將馬匹牽在路旁的樹林中,然後不走大道,從山間的小路向鬆嘯山莊繞行過去。

他來了山莊東北圍城牆外,摘下了鬥笠,先隱藏在樹林中,看準時機,趁著城牆上的守衛向另外的方向瞭望,迅速穿出樹林,爬上牆頭,躍入莊內。

身體下落時,他用腳在牆麵一蹬,身體又橫飛了兩丈遠,才落於地麵。

他知道距牆邊一丈範圍內的地麵上布滿了鐵蒺藜,如果落入其中,必會受傷,

正是因為這一帶地麵布滿暗器,所以那些莊丁們到這兒巡視的頻率便少了很多。

一進入莊中,他馬上隱身於一房角之後。

他的動作快捷靈巧,出林,登城,跳入,隱身,這幾個動作一氣嗬成,靈巧而快捷。待城上守衛的目光轉回時,他早己隱藏了身影。

他利用房屋的掩護,轉過兩條巷子,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蹤,直奔弘伸練功的藥室。

在路上遇到幾名巡視的莊丁,那些莊丁立刻向他躬身行禮。

他則神情倨傲地點了點頭,昂然地走了過去——他易容的對象正是弘伸。

練功的藥室位於花園東北方的一片竹林中。

快到那竹林時,他把身子藏了起來,借著山石花草的掩護,悄悄地潛行過去。

藥室的門前,站著兩名守衛的莊丁。

而藥室的門緊緊地關著,門上那個可以從裏麵開啟的小窗也沒有打開。

石室內間的上方有霧氣冉冉升起,應是排氣孔冒出來的水汽,說明弘伸已經進入藥室練功。

兩名莊丁,一個膀大腰圓,另一人則身材瘦小。

傅輕鴻潛到那名粗壯的莊丁身後,突然出手,一掌砍在那漢子後頸。

那漢子頓時昏倒在地。

另一名莊丁見同伴忽然倒下,嚇了一跳。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隻手從後麵猛然間緊緊捂住他的嘴,同時一把雪亮的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接著耳邊響起一個男人低聲的恐嚇:“別說話,否則我一刀殺了你。”

莊丁嚇得連忙點頭。

挾持者將他帶到了一處假山的後麵,道:“張嘴。”

莊丁依言將嘴張開。

那隻捂嘴的手一鬆再一緊,嘴中已多了一件東西,入口苦澀。

那隻手再一端他的下巴,口中的東西“咕嚕”一聲,已進入腹中。

莊丁知道自己吞下的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冷汗頓時涔涔而出。

那聲音又道:“你吞下的是一顆毒藥,會在半個時辰後發作,解藥在我的手中,你乖乖地聽我的話,按我的指示去做,我就會給你解藥,否則我會馬上離開。你是選擇聽話還是不聽話?”

那莊丁口不能言,隻是拚命地點頭。

傅輕鴻這才鬆開手,收起刀,讓那莊丁轉過身來,麵對著自己。

那莊丁看到眼前之人竟然是“莊主”,驚恐地張大了嘴。

傅輕鴻低聲道:“我不是你們莊主,是假冒的,你待會兒去敲藥室的門,對易明槍說,守衛的同夥突然倒地,不知是咋回事,讓他過去看看。這就是我讓你做的事,但是你千萬別耍小聰明,我隨時都能離開這兒,你若是不在乎性命,就不必按我的要求去做。”

傅輕鴻說完,便向石室走去。

到了近前,飛身而起,猶如大鳥般穩穩地落於石室之上。

那莊丁一看對方這身手,知道他所言非虛,這等輕功想逃離山莊易如反掌。

為了保命,他哪裏敢有違忤,當下穩了穩慌亂的情緒,向石室的鐵門走去。

到了門前,他敲了敲門。

鐵門的小窗從裏麵打開,露出了易明鬆那張瘦削而醜陋的臉:“什麽事?”

易明槍掃了一眼外麵,看到倒在地上的莊丁,便問:“他怎麽了?”

那莊丁道:“他突然之間就倒下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沒敢動他,便向易總管匯報。”

易明槍冷冷地道:“不是告訴你們了,除非有外敵入侵,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擾莊主練功,你怎麽不去找你們的張首領。”

那莊丁道:“張首領在前院呢,我若是去找,這兒就暫時沒有守衛了,所以先來向總管說一聲。”

易明槍頓了一下,抬眼掃視了一下四周,確定外麵沒人,便道:“我出去看看。”

他先關上小窗,然後拉開門栓,開門而出。

出門後,他反手關上了鐵門,又向四周看了看,連石室上麵也沒有放過,不見有人,這才向那倒在地上的莊丁走去。

他看似神態自然,但全身衣服無風自動,顯然是暗存戒心。

他來到那個倒在地上的莊丁身前,蹲了下來。

他摸了摸對方的脈搏,又翻開了眼皮查看了一下,臉上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抬頭問一旁站著的莊丁:“剛才他倒下時,有沒有看到周圍有人。”

莊丁搖頭道:“沒有。”

他雖然極力控製著緊張的心情,但神色間仍然有些慌亂,也不敢說得太多。

易明槍看出那莊神態的不自然,頓時起了疑心。

他站了起來,正要再問,忽聽身後有人道:“什麽事?”

他一回身,卻見是“莊主”從藥室中出來。

“莊主”已經穿上衣服,正關上外室鐵門,走了過來。

易明鬆忙回稟道:“這名莊丁剛才突然倒下,屬下查了一下,發現他內息鬱結。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中風,另一種可能就是遭人暗算。”

“莊主”示意他將倒地地上的莊丁扶起。

易明槍低下身子,去拉那莊丁的胳臂,卻突然覺得後背三處穴道一麻,當即倒了下去。

出手之人當然是傅輕鴻假扮的“莊主”。

剛才在易明槍出門後,反手關門、目光離開門口的瞬間,傅輕鴻便由從鐵門與門框之間的縫隙滑入室內。

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從極為狹窄又稍縱即逝的空隙不沾衣角地一滑而入,若是沒有極高的輕功和自信,很難做到。

傅輕鴻輕功卓越,在這一動作上顯露無疑。

而易明槍再回頭看屋頂時,他已進入屋內。

入室之後,他迅速穿上弘伸放置在這裏的衣服,帶上鑰匙,推門而出。

易明槍為弘伸手下三大高手之一,武功非同尋常,想要對他偷襲得手,又不給他出聲示警的機會,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隻有對他來說毫無防備的人才能辦到,而這個人隻能是他的主人弘伸。

所以傅輕鴻便以弘伸的身份出現在易明槍身旁,也沒敢說太多話,怕讓對方起疑,趁其不備,突然出手。

傅輕鴻點倒了易明槍,又對旁邊不知所措的莊丁道:“把你衣服脫了。”

那莊丁不敢不從,脫下了自己的衣服,遞了過來。

傅輕鴻伸手接過,裝入包袱裏,又突然出手,封了莊丁的幾處穴道。

那莊丁也倒了下去。

傅輕鴻低下身子,對那莊丁道:“我給你吃的那藥丸沒有毒,剛才隻不過是嚇唬你,你的穴道會在一個時辰後自行解開,委曲你先在這兒待一會兒。”

他拍了拍那莊丁的肩頭,拿起包袱,轉身離去。

他知道弘伸練功要到卯時才能出來,所以他隻有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去盜劍,不能有一絲耽擱。

穿過後花院,來到了山崖下秘洞前,看到洞口兩旁站著六名莊丁。

他走了過去。那些莊丁看到“莊主”,紛紛躬身行禮。

傅輕鴻走到近前,問那些莊丁:“朗捕頭呢?”

有一名莊丁道:“朗捕頭出去辦事,說是半個時辰後才能回來。”

傅輕鴻點了點頭:“我進去看看,把通道內的機關給關了。”

那名莊丁應了一聲,走到洞旁,將一一塊突出的岩石用力擰了一下,然後回身對“莊主”道:“好了。”

傅輕鴻走到洞口,洞口的門是對開的,黑黝黝一看便知是精鐵製成,又厚又重。

門中間插著門栓,門栓上著一把鎖,鎖的正麵陰刻一個篆書的“林”字。

傅輕鴻知道這鎖雖然看上去外表普通,卻是江南巧匠林妙手所製。

內部精巧複雜,若不是用專用鑰匙,沒有人能打開這把鎖。

傅輕鴻取出鑰匙打開了鎖,莊丁過來撥開門栓,將鐵門打開,

鐵門後麵的通道內黑漆一片。

兩名莊丁先進入通道,將兩旁牆上凹槽內的油燈點燃,裏麵頓時一片光明。

通道長約五丈,兩旁不是岩石的洞壁,而是石頭堆砌的牆壁。

顯然這通道本來很寬闊,因為在兩旁布置了機關暗器,再砌牆遮蔽,通道便顯得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