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設局

陳棟一怔:“你這是什麽意思?你……”

他話未說完,朗衝已拔刀攻了上來,刀光霍霍,一上來便是一輪急攻。

陳棟隻得拔劍應戰。

剛開始他隻是防守,偶爾反擊,被逼得連連後退。

三十餘刀過後,朗衝的攻勢越發淩厲,刀風如潮,陳棟猶如狂風駭浪中的一葉小舟。

眼見情勢危急,陳棟劍法一變,原本沉穩的劍勢變得輕靈迅捷,身法也變得靈活無比,處境馬上有所好轉。

攻勢正急,朗衝卻突然收住刀勢,退後一步,嘿嘿一笑:“陳副堂主,你這施展的也不是什麽劍法,明明是柳葉刀的招式。這柳葉刀法這麽嫻熟,最少也有七八年的造詣吧。據我了解,季靈魚的柳葉刀法跟你現在所施展的如出一轍,莫非你倆是同出師門。”

陳棟頓了一下,馬上哈哈一笑:“我哪裏會柳葉刀法,隻是我的劍法中融入柳葉刀的招式罷了。”

朗衝冷冷地盯著對方:“你還在狡辯,季靈魚,你易容扮成陳棟,以為能瞞過我嗎?”

“陳棟”苦笑了一下,歎息道:“還是沒有瞞過你。不錯,我是季靈魚,既然被你看破了身份,那我就告辭了。”

他轉身就走,沿著街疾行而去,毫不猶豫。

朗衝略帶嘲諷地笑了一笑,回身向客棧走去。

季靈魚喬裝成陳棟,假傳情報,無非是想讓他們離開客棧,於暗夜中慌亂奔走,這樣比固守在客房中更容易尋找下手的機會。

這顯然是傅輕鴻的陰謀。

進入客棧,朗衝看到客房中漆黑一團,不由得心中一緊,計紹先和聶雕應該待在屋裏,怎麽會把燈滅了呢?

來到屋門前,屋內沒有一點動靜,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他輕輕地推門,門應聲而開,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他取出火刀火絨,打著了火,光明立刻充斥著整個房間。

屋內沒人,本來倚床而臥的計紹先和坐在椅子上的聶雕已經不見了蹤影,地麵上卻是一大片殷紅的血跡。

朗衝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震驚讓他在那一刻呆若木雞。

他忽然聽到外麵屋頂有輕微聲響,立即衝出房間,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黑影在遠端屋麵上一閃即逝。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縱身躍上屋頂,緊追了過去。

那黑影則跳到地麵,沿街向西疾行。

由於距離較遠,那人在濃濃的夜色中宛如一縷黑煙般飄然而去。

朗衝奮力追趕,腳下生風,身如電掣。

黑影出了鎮子,沿著大道飛奔。

朗衝和對手的距離卻在逐漸地縮短,顯然那人的輕功不及朗衝。

追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朗衝和那人相距不足五丈遠。

這時他已能看清對方的身高體型——這身影怎麽如此熟悉——不就是剛才還同自己交手的季靈魚嗎?

怎麽會是他?

他剛才與我交鬥,計紹先和聶雕的失蹤與他肯定沒有直接關係,他的忽然出現,莫非隻是為了將我引到這兒來?

但是朗衝也知道,即便明知是計,也要追,否則他連尋找的目標也沒有。

而這時前麵奔跑的季靈魚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麵對著朗衝。

他拔出插在腰間的柳葉尖刀,道:“朗捕頭,別追了,我是季靈魚,想必你也認出了吧。”

朗衝停了下來,逼近對方:“傅輕鴻把計公子怎樣了?他們在哪裏?”

季靈魚道:“計紹先和聶雕都是好好的,那屋內地麵上的是豬血,不過想讓你恐慌而已。如果你現在往回跑,按照剛才追我的速度,用不上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達寒江邊,便會看到他們兩人。

“我保證在這段時間內,他們兩人安然無恙。過了這時間,那就不好說了。我說的話句句是實,絕對不會騙你。朗捕頭趕緊去吧,別在這兒耽擱了。”

朗衝覺得今晚像是被別人戲耍了一般,心中又氣又惱:“即便回去,我也要先製住你再說。”

季靈魚一臉的不在乎:“你想製住我,恐怕沒那麽容易,我是跑不過你,也打不過你,但你要製住我最少也要半個時辰,那時大雁就會趕來,到時候我倆聯手,你覺得還能製住我嗎?”

朗衝雖然明知對方說得有道理,但是那種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被動讓他非常的不舒服,他必須要掌控主動。

“你覺得能撐到半個時辰嗎?”朗衝揮刀向季靈魚攻來。

季靈魚舉刀擋住。

朗衝攻勢不斷,招式連綿不絕,大有一口氣吞下季靈魚之勢。

季靈魚一邊努力抵擋一邊道:“我覺得朗捕頭留在這裏是浪費時間,實在是不智之舉。你也知道傅輕鴻這個人,他要得到東西隻會巧取,而不會硬搶。

“如果巧取失敗了,無論對方是強者還是弱者,他都會放棄。這就是‘智盜’區別於其他盜賊之處,也是天下豪傑佩服他的原因之一。

“朗捕頭現在趕去,或許還有機會幫助計公子識破他的花招,而待在這裏,豈不是在浪費時間。”

聽了這話之後,朗衝的刀勢緩了一緩,似乎在心中有了遲疑。

又攻了幾刀,他突然收刀一退,轉身順來路跑去。

望著朗衝漸漸遠去的身影,季靈魚長長地鬆了口氣。

朗衝被店夥計叫出去不久,守在客房中的計紹先和聶雕卻見朗衝去而複返。

朗衝一進門便神情慌張地道:“有我的同行傳過來確切的消息,華堂的沙戎同他手下兩大堂主正向這鎮子趕來,他們想要搶奪計公子的畫,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計紹先和聶雕都知道華堂是江南最大的黑幫,而沙戎則是武功高超的總堂主。

如果沙戎帶人來奪畫,他們三人根本無還手之力。

所以兩人聽了這消息,都很驚慌,立刻跟著朗衝出了房門。

朗衝又對兩人小聲道:“這客棧裏的夥計是華堂的線人,所以我們不能走正門,從後牆翻出來。”

當下,帶著二人來到了後牆邊,越牆而出。

逃離了客棧,計紹先和聶雕跟著朗衝沿著小路奔跑。

計紹先邊跑邊問:“我們去哪兒?”

“先離開這個鎮子再說。”朗衝道。

三人出了鎮子,正奔跑間,卻聽到身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隱約間還能聽到騎者說話的聲音。

——總堂主,客棧的鄭老六說了,那三人離開客棧時沒有走正門,他們應當是翻牆逃走了,隻可能順著這條路逃下來。

——咱們就順著這條路追下去,他們肯定逃不掉。

在寂靜的夜裏,雖然騎者距離尚遠,但說話聲卻清晰可聞。

朗衝停了下來,計紹先和聶雕也跟著停下。

朗衝道:“我們照這個速度跑下去,一定會被追上,所以必須想個法子擺脫追兵。”

計紹先和聶雕也都是這個想法。

計紹先的輕功太差,從而也拖累了他們逃走的速度。

朗衝四周望了望,這兒是一片空曠的原野,唯有右側不遠處聳立著一塊巨石。

朗衝皺著眉頭略想了想,然後對聶雕道:“聶總管,不如你一個人往前跑,把他們引開,我和計公子躲在那巨石後麵,待他們過去,我和計公子再擇路逃生。”

聶雕想了想,覺得唯有如此才能擺脫追者,當下點頭道:“這樣也好,計公子就交給郎捕頭了。”

朗衝道:“聶管家跑到前麵的山腳下,可以向山上逃去,華堂的人不能騎馬追蹤,這樣拖延的時間能長些。”

“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若是我們都能安然無恙,就於明天中午在下一個鎮子的鎮口見麵。”

聶雕點頭:“好的,你們保重,我先走了。”他拱了拱手,撒腿向前跑去。

朗衝和計紹先則來到那塊大石的後麵躲了起來。

不一會兒工夫,隻見五騎疾馳而來。

因為離得尚遠,看不清對方的麵目。

隻見五人都是穿著猩紅色的上衣,那正是華堂武士的裝束。

待五騎過後,朗衝帶著計紹先沿著小路向右側曠野中跑去。

又跑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眼前忽然一片開闊。

波光粼粼,水聲隆隆,卻是一條大江攔在麵前。

計紹先驚呼:“我們跑到寒江邊上了。”

朗衝歎了口氣,一臉無奈地道:“我們不認識路,竟然跑到江邊,又都不通水性,這可怎麽辦?”

而恰在此時,身後又傳來了馬蹄聲,顯然有騎者向這邊搜來。

朗衝神態焦急地看了看四周,當目光落到江水中的蘆葦時,神情一亮,對計紹先道:“公子,我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

計紹先忙問:“你快說。”

朗衝走到江邊,摘了一根蘆葦,將兩端折斷,形成根尺許長的蘆管。

他將蘆管遞與計紹先,道:“公子,你可以捧著一塊石頭走入水中,借助這根蘆管伸出江麵進行呼吸,藏身於江中,這樣即便華堂的人到達這兒也找不到你,我去把他們引開,再回來與公子會合。”

計紹先知道自己輕功不行,不能跑得更快。

朗衝若是獨自一人,沒有他的拖累,借助夜色就能甩開追兵。

此時也唯有這方法才能擺脫對手。

他當下點頭道:“這主意不錯,就按著朗捕頭的意見而行。”

他把那蘆管咬在嘴中,然後俯身搬起一塊大石頭捧在懷中,慢慢地走入江水。

朗衝指著那片蘆葦道:“公子你就躲在那片蘆葦中,我回來時,會向你藏身的地方扔石子來提醒你。”

計紹先點了點頭。

江水慢慢浸過他的腿部,腰,胸,最後他的頭也完全進入水中,隻留一截蘆管露出江麵,緩緩地向前移動。

便在計紹行的頭入水之後,岸上的朗衝忽然用手在臉上一抹。

那張疤臉竟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張年輕瘦削的臉。

這個人當然就是傅輕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