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村淇內心鬱悶極了,他帶著這支隊伍從山西出發後一路謹慎前行,尤其是進入陝西境內後,更是小心翼翼。

中村淇知道,現在華北方麵軍的勢力還沒有滲透到陝西,正因如此,接到命令後他才想了這樣一個險招,喬裝成86師高雙成的部隊。

昨天的那支八路軍遭遇的突然,雖然是先發製人,但仍逃出了幾人,不知道這幾個八路要多久會把遭遇戰的消息傳遞出去,這已經讓中村淇有些焦灼了。

傍晚前的伏擊,讓他本就焦灼的內心變得有些憤怒,中村淇甚至不知道對方是誰,就讓自己的戰鬥力大量的減員,戰鬥力的減員還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受傷的這十幾名帝國士兵。

如果行進的路上帶上傷兵,那麽勢必會拖慢行程,如果不帶上他們,把十幾名受傷的士兵丟在陝西境內,那和放棄他們沒有什麽區別。

“打伏擊的人實在是太惡毒了,如果戰死沙場,以玉碎效忠天皇,那麽他們也算死得其所”,中村淇心裏想。

可偏偏受傷的士兵都是大腿以下中彈,最慘的橋本太郎竟然是大腿,小腿和腳部分別中了一彈,要保住,看來是不可能了,這裏又不具備合適的醫療條件,隨隊醫生沒有辦法給他做出及時的治療,甚至連麻醉藥都沒有,隻能截肢了,這種活生生的痛苦讓他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事情來得突然,讓他很難立刻做出抉擇,到底是讓受傷的士兵隨隊,還是幹脆留在荒村修養。

現在最壞的結果是他們的目的已經被人識穿了,前進的道路將有更多的阻力。

“支那人真是太壞了”,中村淇在心裏惡惡的咒罵著。

隔壁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然後是有人忙進忙出的聲音。

中村淇知道,那時隨隊醫生在為橋本太郎做截肢手術,隊醫沒有攜帶麻醉藥品,為了不讓傷口壞死,出現敗血症和並發症,隻能盡快生鋸。

慘叫聲讓中村淇心裏瘮得慌,於是他決定走一走,查一查防務,可走到傷兵們的休息區時,卻聽到連續不斷的哀嚎聲,這讓他的憤恨又惱怒一下子爆發出來,大聲喝罵道:”八嘎,皇軍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這點傷痛都受不了,怎麽談為天皇盡忠。所有傷員,如果再敢發出哀嚎聲,一律按照擾亂軍心處置。”

聽到中村淇的命令,傷兵們咬緊牙關,躺在地上,齊聲回道:“哈伊。”可傷口帶來的疼痛卻一點不減,隻能硬生生的忍住,嘴裏吸著冷氣,發出嘶嘶的悶吭聲。

中村淇巡視一圈,又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說是房間,但畢竟這是荒村,作為這支部隊裏最高的長官,他住的地方也隻能做到遮風擋雨而已。

回到房間坐了下來,中村淇又想起剛才的傷兵,思鄉之情不知為何升了起來,想著自己從九州的普通農戶子弟,一路通過的努力,考入東京大學,昭和二年應征入伍後被派到支那,改名米敬堯,用古董商人的身份為陸軍本部收集情報,一呆就是十餘載,期間為了隱藏身份,從沒有回過故土,不禁有些戚戚然。

穩了穩心神,中村淇又想起了今天的伏擊戰,雖然不知道伏擊自己的到底是什麽隊伍,但看他們的打法,卻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如果說這支隊伍是故意針對自己的,那麽他們還能用什麽辦法呢?陝西畢竟不是在華北方麵軍的勢力範圍,中村淇不得不謹慎行事。

門外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中村奇突然靈感一至,“夜襲,對,夜襲”,中村淇想道,“那隻伏擊自己的隊伍,很可能再用夜襲,在支那十幾年了,他自認比支那人更了解支那人,他們總是善用陰謀詭計。”

想到這兒,他立刻叫來門外的站崗士兵,傳令下去,“今晚務必加強值守,警惕夜襲,明崗暗哨,不得放鬆。”

布置完這一切,中村淇惡狠狠的笑了,憑著自己優良的裝備,如果真碰上夜襲,一定不讓那支伏擊隊伍再逃出自己的手掌。

雖然門外仍隱隱傳來傷兵壓抑的嘶嘶聲,但他的心情已經大好,恍恍惚惚間,中村淇睡了過去。

這一覺中村淇睡得非常不安穩,好幾個怪異的夢交織在一起,夢裏一會兒是九州故土熟悉的麵孔;一會兒又是山西隱暗的特務生涯;一會兒變成了傍晚時分遇到的伏擊;一會兒又是躺在地上的傷兵發出的嘶嘶聲,直到最後嘶嘶聲越來越大,竟像是夢裏的聲音要吵醒他,一點一點地把他拉回到現實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