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若春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嚇得魂飛魄散,“呀……”剛叫出聲來,她就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巴。

“施主……別叫,別叫……”

原來那老道士又重新折返。

越是如此,若春越是害怕,她顧不得熏人的氣味拚命地掙紮。

老道士又氣又急,三角眼瞪得都要掉了出來。

“你……別叫了……再叫,”老道士突然掐著嗓子道:“狐仙今晚就來要了你的命!”

若春突然就不動了,瞪大眼睛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眯起眼睛,輕聲對若春說:“我鬆手了,你別叫啊,別叫啊。”

若春用盡力氣點點頭。

老道士這才鬆了口氣,慢慢地把手放了下來。

兩人這番折騰都感覺筋疲力盡,若春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老道士更是大口地喘著氣。

好半天,老道士虛弱地伸手指向若春,先開口道:“施主,我是想救你於水火,你這是幹嘛?”

若春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我以為您是歹人呢。”

老道士兩撇胡子翹起老高,“你才是歹人呢,你現在是狐妖纏身,我看不出幾日就要妖變了。”

若春一聽就急了,眼圈發紅,一把拉住老道士哭道:“老仙人,老仙人,您一眼就看出我被狐仙纏身,您一定是高人,您一定要救我啊。”

老道士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故作高深地悠悠道:“我們學道之人,替天行道,斷然沒有見死不救之理。”

但若春這一哭就有些止不住了,不停地一抽一抽地抹眼淚。

老道士剛要發作,想想又忍了下來,改了一副和顏悅色地腔調道:“施主,你放心,有貧道在,包你平安無事。”

“真的?”若春淚眼朦朧地看看他。

“修道之人不打誑語。”老道士鄭重其事地說。

若春幾把擦掉眼眶裏的淚水,一臉期待地望向老道士,“老仙人,您說我該怎麽做,都聽您的。”

老道士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咳嗽了一聲道:“你先說說那日看到狐仙的情形吧,我好對症下藥。”

“對,對……”若春點頭如小雞啄米,欣然道:“那天晚上,因為我家小主人夜驚打翻了香爐,我就去柴房取打掃的器具,便在那時候見到了狐仙。”

老道士眯著眼睛,靜靜地聽著,一隻手不停地掐算,他突然停下來,睜開眼睛問:“那隻狐仙是何模樣?”

若春茫然地歪著頭,“怕都怕死了,沒怎麽看清。”

“那你怎麽知道是狐仙?”老道士默默歎了口氣。

若春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開口道:“對了,對了,眼睛,眼睛,我看到了它的眼睛。”

“眼睛?”老道士來了精神。

“是的,就是眼睛,”若春壓低聲音道:“老仙人,我跟您說,狐仙的眼睛是綠色的。”

“綠色的?”老道士瞥了一眼若春。

若春重重地點頭,“就是綠色的。”

老道士撚了撚嘴唇上的八字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了,你是在哪裏發現的這狐仙?”

“在老爺的書房。”若春脫口道。

老道士睜大了眼睛,吃驚地問:“在哪裏?”

“……在老爺的書房。”若春偷偷地看了一眼老道士,遲疑了一下。

老道士閉上眼睛,一手撚胡須,一手不停地掐算。

若春生怕打擾到仙人卜算,大氣不出地靜靜地站在一旁。

好半天,老道士突然睜開眼睛,笑嘻嘻地對若春說:“貧道已經算到這隻狐仙是何來路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離尚書巷不遠的一個茶攤上。

老道士端起茶碗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用袖子一抹,剛想開口卻先啐了一口,“呸,呸……這什麽茶啊。”

坐在對麵華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戰火紛飛,生靈塗炭,還能喝到茶就不錯了。”

老道士望了一眼寥落的茶攤和一臉喪氣的攤主,舔了舔嘴唇不說話了。

華鋼盯著有些拘謹的老道士看了一會,笑著開口道:“王禦史,您這身裝扮就是‘三豐道人張邋遢’本人啊。”

王彬朝華鋼翻了個白眼,嘀咕道:“還不都是為了你。”

華鋼默默地點點頭,想說些感謝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有什麽收獲麽?”

說起收獲,王彬眼睛一亮,將身子微微探出,低聲道:“這尚書府裏果然有些奇怪。”

華鋼身子前傾,豎起了耳朵。

“據這丫鬟說,這狐仙的眼睛是綠色的。”

華鋼摸了摸臉頰的細疤,“綠色的?”

王彬有些得意地說:“這還不算什麽。”

華鋼笑了笑,“王禦史,你就不要賣關子了。”

王彬左右看了看,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壓低聲音道:“這丫鬟說狐仙就在尚書府的書房。”

“書房!”華鋼聽了也十分吃驚。

“是啊,齊尚書自己說是一間空置的屋子,”王彬仰起頭,想了想道:“這裏麵差別可大了。”

華鋼點點頭,沉吟道:“也就是說,齊尚書不想我們知道這件狐仙怪事出在書房,還有狐仙的眼睛是綠色的。”

王彬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齊尚書為什麽要隱瞞這些?”

華鋼笑了,“此地無銀,他真實的目的反而暴露了。”

“華鋼,你已經想到了?”王彬也笑了,“快說,快說,這齊尚書到底是在什麽?”

“齊尚書到底在幹什麽,還要加上另一條線索。”華鋼不緊不慢地說。

王彬斜了華鋼一眼,“還有什麽線索?”

華鋼拿起他前麵的茶碗,飲了一口,“我剛剛去了一趟劉家藥肆。”

“那丫鬟取藥的地方?”

華鋼點點頭。

“那裏會有什麽線索。”王彬不屑地搖搖頭。

華鋼嘴角上翹,嗬嗬笑道:“我打聽過,這丫鬟是剛進的尚書府,之前一直借居在劉家藥肆。”

“哦?”王彬眉毛一挑,“快說發現了什麽?”

“這叫若春的丫鬟還有一個姐姐叫如夏,兩人同時入的尚書府,”華鋼慢悠悠地說。

“姐姐?”王彬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華鋼。

“就是姐姐,”華鋼頓了頓,“這姐姐卻在幾日前失蹤了。”

“失蹤……”王彬眉頭成一團疙瘩,眼神不覺變得深邃起來,“這尚書府怎麽越來越陌生了啊。”

華鋼轉頭望向尚書巷,撇撇嘴,“有時候感覺陌生,隻是熟視無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