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撲通！”
“人呢？”
“落水啦……在水裏……”
“放箭！放箭！”
華鋼在水中被寒氣一激，力氣又湧了上來，全然忘記了肩頭和屁股上的傷，憋住氣往深處奮力遊去，幾隻羽箭從身邊掠過，射入水底。
他在漆黑的河水中，順著水流不停地向前遊，也不敢冒頭吸氣，最後一點嘈雜也漸漸聽不到了。
華鋼的胸口越來越難受像裏麵有火在燒，他感覺自己就要死了，靈魂慢慢地從身體裏抽離。就在腦袋裏即將一片灰白的那一刻，他的腿下意識地劃動。
“嘩啦。”
他將頭探出了水麵，含著水腥味的氣息撲麵而來，他大口大口地吸氣，感覺魂魄漸漸地回到了身體裏。
金水河水流不快，四下裏黑漆漆地辨不清方向，但華鋼知道他必須快一些，追兵一定會順著河岸追上來。
他檢查了一下肩頭，果然有傷，但傷得不重，隻是被飛過的羽箭擦破了。這時，他也顧不得處理，把心一橫，沿著河岸奮力向前遊去。
遊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遠處隱約可見一道高大的圍牆像一條巨蟒隱沒在黑暗裏，華鋼心中稍安，隻要過了這道牆就算是逃出了王府。
他振奮精神，手腳並用，一會便看到了河道盡頭的高牆，而高牆底下，河道用細密的鐵網將王府內外隔絕，這就是餘一子所說的水閘。
王府內外河道有一個落差，所以金水河到了這裏就變得湍急起來，華鋼不自覺得被水流裹挾著來到了水閘邊。他用手推了推，這鐵欄柵紋絲不動，該不是被餘一子騙了吧。
華鋼焦慮地上下摸索著鐵欄柵，如果再找不到出路，追兵就要到了。
“在那裏！在那裏！”
“別讓他跑了！”
河岸上雜亂的人聲，晃動的燈火，亂成一團。
華鋼有些泄氣，看來這次是逃不出去了，鐵哥啊，鐵哥，你這是在幫我還是在坑我啊。
“誰下去？”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亂糟糟的場麵突然就安靜了。
河岸上的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黑燈瞎火的去水裏搏鬥，還真不是這些人能幹的活兒。
“你們這些廢物！”領頭的高聲喝罵。
“頭兒，我們又不是王府的護衛軍，我們隻是小差役啊。”小麻子提著燈陰測測地說。
領頭的吐了口口水，“要不是李千戶不肯調動護衛軍，輪得到你們這幫廢物來追凶犯麽。”
“大人，我們還是先放箭吧。”小麻子嘿嘿笑道。
“也好，先把他放倒了。”領頭的點點頭，“來啊，弓箭手先放箭！”
水麵上，華鋼雙手攀住鐵欄柵，拚了命地用腳踢，但是鐵欄柵還是絲毫沒有鬆動。
“嗖。”
第一支羽箭擦著華鋼的頭頂落入水中。
緊接著第二支，第三支就到了，“嗖，嗖……”
“啊……”華鋼左手吃痛，趕忙把整個身子沉入水中。這一頓箭雨，華鋼身上中了不少，所幸河水阻擋了些箭勢，傷得都不重。
他隻能用手攀著鐵欄柵，往下潛得更深。
突然，華鋼的手抓了個空，鐵欄柵到頭了？這還沒到底呢？
原來這鐵欄柵真的沒有觸到河床的底部，在水底其實有一大段是空著的，華鋼心裏燃起一絲希望。哪知剛一鬆懈，被水流一推，整個人就從下麵的空隙卷進了水渦裏。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華鋼再次醒來，已經身處一個陌生的屋子，說是屋子卻除了床榻和一張方桌，桌上還有一盤殘局以及滿地的書籍，可以說是空空****。
“英雄，你醒啦！”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臉孔，是王府的棋士餘一子。
“你……”
華鋼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再次跌倒在**。
餘一子趕忙上來坐到床邊，“英雄，你這渾身上下都是傷，別亂動。”
“多謝啦……”華鋼感激地看了看餘一子，又道：“這……是你家？”
“咦？你怎麽知道？”餘一子十分好奇。
華鋼努努嘴，“這空****的屋子，這一張棋盤和滿地的棋書，也隻有你這樣的棋癡能受得了。”
“棋癡？”餘一子頗為得意地點點頭，“英雄說得對，區區在下就是一介棋癡。”
“這些傷口？”華鋼看了一眼裹得像粽子一樣的傷口。
餘一子撓了撓頭，“這邊大夫不好找，我自己簡單處理了下。”
“我怎麽會在你家裏？”華鋼有些好奇地問。
餘一子嘿嘿一笑，“也該是你走運，這裏是南熏坊剛好在王府旁邊，金水河出來就是我們這了。”
“我把那幾個傻差役騙完後，便拿著腰牌出了王府。”餘一子得意地繼續說：“出了王府，我就在金水河邊等著你。”
華鋼鬱悶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把話說清楚，我差一點就出不來了。”
“不是告訴你水閘在清淤麽。”餘一子一拍腦袋，“怪我，怪我，你不熟悉水閘怎麽清淤。”
原來王府水閘的鐵欄柵在水下時間一長，淤泥附著在上麵就會影響水流，所以需要定期拆除一部分拿去清洗，才會留下這麽個空隙。
“你啊，也是運氣好。”餘一子笑道。
華鋼看了他一眼，“你對王府倒是很了解。”
“天天在王府進出，我看到過好多次他們給水閘清淤。”餘一子擺擺手，“你昏迷了快一天了，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華鋼倒也真是餓了，微微點點頭。
餘一子起身推門出去了，門外卻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哥，我給你帶了些吃的。”
“梅霜，你來得可真及時。”餘一子哈哈一笑道，“我屋裏正好有個生病的朋友需要吃些東西。”
“哥，你哪個朋友？”
“一個剛認識的朋友。”餘一子回答。
“剛認識就往屋裏帶，你就不怕是壞人。”
“英雄怎麽會是壞人。”餘一子反駁道，“來，來，有什麽好東西都拿過來吧。”
“哎，哎。”那女子叫起來，“你慢點……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像個強盜。”
“吱呀”一聲，餘一子滿麵春風地推門進來了。
“英雄，你這運氣可不是蓋的。”餘一子晃了晃手中的食籃，“這裏麵可都是好吃的。”
華鋼一時搞不清狀況，隻得靜靜地看著，餘一子身後一名雪白的女子跟著進了屋子。
沒想到，那女子幾步來到床前，芊手指著華鋼怒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看這傻小子好欺負就來占他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