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分
1、虹藏不見
“什麽？田子路不見了？”，老皇甫臉上的小眼睛蹬地溜圓。
“大人，是這麽回事兒，您聽我慢慢跟您說”，溜嘴子眨巴眨巴眼睛說：“我們弟兄幾個呀，不是一直盯著這小子嗎，哎，您別說啊，這小子啊還真是個顧家的好男人，每日除了到衛所點卯操練其他地方一概不去，也不賭錢也不玩女人，就是窩在家裏幫他家裏的女人幹活，大人啊，您是沒看見，他們家的木炭啊燒十年都燒不完。”
皇甫誌高抬腿踢了溜嘴子一腳，“說重點，今天是怎麽丟的。”
“大人，你說今天也真是怪，早上這日頭就這麽曬，這都快秋分了……”，溜嘴子見皇甫誌高直翻白眼，便趕忙轉入正題：“這田子路一早帶著自己的小隊到小校場操練，我們幾個就在那遠遠地盯著，這些天來幾乎天天如此，大夥都有些鬆懈，沒想到這小子騎著馬就跑了。”
“跑？你們就不會追麽”，皇甫吹胡子瞪眼地問。
“大人，驍騎右衛的快馬四條腿，我們兩條腿，哪裏趕的上啊”，溜嘴子哭喪著臉說。
“還不快去找”，皇甫誌高大喝了一聲。
溜嘴子一縮脖子，應了一聲，貓著腰溜出去了。
皇甫誌高轉身看了看一臉肅穆的華鋼，問道：“鋼子，這怎麽辦啊？”
“卑職覺得田子路早不跑晚不跑選今天跑，肯定有特殊的用意”，華鋼摸著臉上的傷疤思索了一會。
“大人”，華鋼一抱拳，“趕快讓弟兄們去各城門查一查今天有沒有什麽大宗貨物進城，說不定震天雷還未到京師。”
皇甫誌高知道事情緊急，馬上吩咐幾個校尉分頭往各個城門去打探。
華鋼有些坐不住想親自去查，皇甫也說要跟著去，他們便負責比較近的三個城門。
兩個人從鎮撫司出來，直奔離得最近的正陽門，來到正陽門一查，今日沒什麽大宗貨物進城，兩人交代了守門的軍士如果有大宗貨物立刻報告給錦衣衛。
離開了正陽門，兩人沿著崇禮街往西轉到了通濟門，結果同樣是沒有什麽收獲，此時已是正午時分，一路奔波加上腹中饑餓，老皇甫實在有些頂不住了。
“鋼子，我們找個地方吃點吧，我又累又餓實在走不動了”，老皇甫胖乎乎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華鋼心中焦急，如果今天沒有堵住田子路可能就此失去最後的機會，他對皇甫誌高道：“大人，前邊有一家齊家餅鋪，那裏的羊肉餅十分可口，您去那休息一下，我接著往聚寶門那裏去看看。”
“鋼子，這事也不急於一時嘛”，皇甫拍了拍華鋼的肩膀，“人是鐵，飯是鋼。”
“大人，您記不記得那日從曹國公取來的那封信？”
皇甫誌高搖了搖圓腦袋：“那封信跟今天這事有什麽關係？”
“信是大報恩寺方丈智空寫給周王的，信上短短一千字，其中五次提到夕月大典，四次提到燕王。”
“這能說明什麽？”皇甫誌高疑惑地看著華鋼。
“卑職在想，這或許就是智空大師的死因”，華鋼搖了搖頭說。
皇甫誌高小眼睛一睜，長大嘴巴說：“難道這信是被下了咒了。”
華鋼眉頭一皺，抱拳道：“大人，恐怕是智空大師知道太多而被人滅了口，智空大師心懷慈悲，信裏是在委婉提醒周王去勸解燕王千萬不要在夕月大典鬧事。”
皇甫誌高幹笑了兩聲道：“鋼子，你這是不是想多了。”
“那日在大報恩寺塔樓頂恐怕根本沒有什麽隱形人，所謂的另一個人的腳印不過是覺慧故意留下的”，華鋼苦澀地說：“覺塵和覺慧兩個人抱著必死的決心殺掉智空嫁禍給燕王，這智空大師肯定知道不少啊。”
華鋼說完一抱拳，便匆匆往聚寶門方向去了。皇甫誌高望著他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
而此刻的聚寶門正是鬧哄哄的時候。
曹國公北征的輜重隊正在進城，幾十輛騾馬拉著的大車慢悠悠地通過城門，完全堵住了進出城的百姓。被阻的百姓被守城的軍士攔在兩邊，結果人越聚越多。
幾個從牛馬市出來的馬販子怕馬匹受了驚，一邊安撫馬匹一邊警惕地看著周圍，做完了早市的貨郎把貨擔放在地上，眯著眼睛依在上麵小憩，一位大嫂大聲斥罵著哭哭啼啼想要吃糖葫蘆的小兒，一個急著回鄉的大伯提著一隻荷葉包裹的桂花鴨焦慮地換著手……可是這大車就是一輛接著一輛的，沒有盡頭似的。
不過，當華鋼趕到聚寶門的時候，輜重隊早就已經往北城的衛所方向去了，被阻擋在城門的百姓也都匆匆趕路，各自散去。
華鋼掏出腰牌給守城的軍士看了看，那軍士立刻施禮道：“這位大人，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今日聚寶門有大宗的貨物進城麽？”，華鋼問道。
那軍士想了想說：“一上午倒是沒見到什麽大件的貨物進城。”
華鋼有些失望，又接著交代說：“如果今日有什麽大宗的貨物進城，請立刻告知錦衣衛鎮撫司。”
那軍士抱拳領命。
華鋼心中焦急，轉身就要回鎮撫司，想看看去其他城門的弟兄有什麽收獲。
這時卻正好見到一個小孩兒在路邊哇哇大哭，華鋼有些不忍便走上去問他，“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小孩兒見有人過來，便止住了哭聲，抽抽搭搭地回答：“剛才城門口來了……好多大車……我要……吃糖葫蘆……娘生我氣……人多就找不見了……”
華鋼聽了一把抓住那小孩子又問道：“剛才城門過了好多大車。”
“是……的”，小孩兒一抽一抽的回答。
華鋼心中大驚，拉起孩子的手就往城門守軍那裏走，小孩子一下子嚇懵了，忍住了抽泣，乖乖地跟著華鋼來到城門口。
“剛才是不是經過很多大車？”，找到剛才那名軍士，華鋼焦急地問。
那名軍士見到華鋼這麽快就回轉過來，而且手中又拉了個小孩兒，心裏也很是疑惑：“大人，您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華鋼不想多說，便又問：“剛才過了很多大車，怎麽沒跟我說。”
那軍士一拍腦袋說：“大人，您是說那個啊，那是曹國公北征的糧車，不是什麽大宗貨物。”
“曹國公？糧車？”，華鋼沉吟了一會，將小孩子交給那軍士道：“這小孩剛才跟娘親走散了，估計他娘一會就會找過來，你照看下。”
說完他轉身就向北城方向追了過去。
這幾日佳節將近，街上比平時繁忙許多，人來人往的，糧車就走不快，華鋼一會的功夫就趕上了。
他先找到了此次押糧的主官，此人生得高大威猛，是龍虎衛的一名百戶，名叫劉力。
劉力見華鋼是錦衣衛的人也是十分客氣，跳下馬來道：“華大人，這麽急著叫停我們的糧車，不知有何見教？”
華鋼一抱拳道：“劉大人，我們錦衣衛查到今日有一批朝廷嚴禁的貨物要運進京師，我想是不是會混入你們糧車之中。”
劉力聽華鋼這麽說，臉色就有些不好了，他回道：“華大人，您也看見了，我們是曹國公北征殿後的隊伍，哪裏有什麽嚴禁的貨物。”
華鋼上前一步，懇切地道：“劉大人，此時事關重大，還望配合。”
劉力見華鋼心意如此堅定，也不想和錦衣衛搞得太僵，便虎著臉朝身後揮了揮手，身後一個小旗官便上前來行了個屈膝的軍禮。
“你帶這位錦衣衛的華大人去查查我們的糧車？”
“大人，為什麽要查我們糧車！”，那小旗官有些不服氣地說。
劉力斜眼看了看華鋼，酸溜溜地說：“錦衣衛要查，誰敢抗拒啊。”
小旗官衝著劉力低頭一抱拳，轉身憤憤地對華鋼說了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