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天地始肅

“華大人,我們借一步說話”,高公公沒有答茬,拉起華鋼就走。

華鋼不明就裏,被高公公帶到一處僻靜的小屋,一進屋子,他就將門關上了。

“高公公,這是怎麽了?”,華鋼問道。

高公公又警覺貼在門上聽了一會,確認沒人偷聽,轉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華鋼麵前:“華大人,救我,救我”,說話間已經是涕淚橫流。

華鋼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高公公,有什麽事起來說,起來說。”

“華大人,你答應救我,我就起來”,高建德又抹了一把眼淚。

華鋼有些心軟了便說,“你先說說看,能幫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答應了啊,你可不要反悔。”

華鋼無奈地點點頭。

高建德這才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就知道華大人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高公公,你我共事一場,什麽事要我幫忙說來聽聽?”

“這次大火的黑鍋,我們就讓王方那小子背了吧”,高公公氣定神閑地說。

華鋼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高建德這家夥怎麽能把“背黑鍋”說得這麽,這麽……理直氣壯。

“高公公,你在說什麽!”華鋼氣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華大人,曹公公就要告老還鄉了,你也知道這種時候如果我出了什麽紕漏一定會連累我義父的,”高建德突然換了一副嘴臉:“他日我義父執掌內官監,少不了你的好處。”

“高公公,做人不能這麽無恥!”華鋼忍無可忍。

“華鋼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陰戾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

“高公公,華某還有案子要查,告辭了”,說著華鋼便推門出去了,隻留下滿麵通紅的高建德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華鋼怒氣衝衝回到火災現場,老遠就看見胖乎乎的上司皇甫正在裝模作樣地查看現場。

“大人,您怎麽來了。”

“鋼子,好幾日不見了啊”,皇甫上來就給了個結結實實地擁抱。

“大人……”華鋼不知道該怎麽跟上司解釋現在的局麵。

皇甫拍了拍華鋼的肩膀,輕描淡寫地說:“鋼子,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跟我說說你在火場的發現吧”,皇甫帶著華鋼走到一個僻靜之處。

華鋼斟酌了一會道:“大人,我剛才檢查過其中一具屍體,發現了很多疑點。”

“那你說說有哪些疑點?”皇甫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

“首先,死於大火十分痛苦,其死狀必定猙獰,但此人麵目安詳,如果不是全身燒成焦炭,還以為他還在夢中。”

皇甫重重地點了點頭,“確實奇怪。”

“二來,我檢查過屍體的指甲縫,那裏殘留的都是燒焦的皮屑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這進一步證明此人死的時候沒有劇烈地掙紮過”,華鋼說道這裏停了一下。

“鋼子,你這麽一說”,皇甫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我就越發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大人,我想這次失火的原因就藏在這屍體中了”,華鋼嘴角微微上揚。

“鋼子,你還是直接告訴我結論吧”,皇甫顯得有些無奈。

“大人,稍安勿躁”,華鋼抱拳道,“除了上麵的檢查,我還檢查了屍體的鼻腔。”

“哦?這又是何意?”

“大人,其實死於大火之人多不是被烈火灼燒致死的,而是因為身處火場之中,被迫吸入了大量的灰燼,造成窒息而亡。”

皇甫點了點頭。

“而我檢查的這具屍體的鼻腔中卻沒有發現任何灰燼。”

“什麽意思啊?難道是這些人都有龜息大法。”,皇甫有點想笑,想想不妥,臉上擠出一個怪異的表情。

“不是的,大人”,華鋼又抱拳道,“其實很簡單,如果這些人在大火發生之前就已經死去了,那他們便不再呼吸,等大火來臨之時,鼻腔裏自然不會有灰燼,另外的幾個疑點,如死者麵目如此安詳也都能解釋了。”

“原來如此……”,老皇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對啊,鋼子,這和失火的原因有什麽關係呢?”

“大人,你想羈押工匠的這幾間屋子都有我們的弟兄把守,門鎖森嚴,外麵的人絕難進去殺人縱火”,華鋼補充道。

“也對,不過那不是更奇怪了?”皇甫巴巴地望著華鋼。

“大人,外麵的人進不去,但是裏麵的人卻可以動手啊。”

“你的意思是……”皇甫故意拖長了音調。

“大人,這次大火是一起縱火案,而且是屋內的一名工匠或者幾名工匠所為,他們事先通過什麽手法把裏麵的人都毒死,然後在自殺前點起大火。”

“自殺?不用弄得這麽慘烈吧”,皇甫抬起頭來看著華鋼。

“是啊,不過如果要徹底掩蓋什麽的話,倒是個絕佳的選擇”,華鋼摸臉上的疤痕說道。

“內官監少監劉通到!”,遠遠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皇甫仿佛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怎麽才來。”

華鋼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突然覺得今天的皇甫有些陌生。

離廢墟不遠的一塊空地上,劉通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不露聲色地看向那裏,旁邊侍立著幾個手持浮塵的小內官。

“華大人,你對這事怎麽看?”,劉通突然把臉轉向站在他麵前的華鋼和皇甫。

華鋼低頭抱拳道:“回劉公公,據卑職剛才查看的結果,應該是屋內的工匠自己縱火。”

一旁的皇甫也慌忙跟著點頭。

“恩,華大人的判斷,咱家信得過”,劉通也點了點頭。

“義父!義父啊!……”,這時,高建德帶著哭腔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義父,你可要為我做主啊”,他以一個匪夷所思地姿勢撲通跪倒在劉通麵前,抱住劉通的大腿,涕流滿麵。

“建德,你堂堂一個內官監的監丞,這麽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劉通眉頭微微一皺。

高建德又抹了一把眼淚道,“義父,你要為我做主啊,這次大火是他們錦衣衛監管不……”,他起身時赫然發現華鋼正在身後。

“反正不是我們內官監的責任……”高建德撇了撇嘴,“義父,你可要為我做主把事情查清楚。”

“建德,有華大人在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如果有人想借此誣陷你,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不過若是你有失職之處,咱家自然也不會護短”,劉通眉毛一揚眼神突然淩厲起來,看得高建德一哆嗦。

劉通說完又對皇甫說:“皇甫大人,咱家跟你們錦衣衛沒什麽關係,隻是華大人與我有舊,義子建德也牽涉其中,我就倚老賣老做個提議如何?”

皇甫趕忙躬身道:“全憑劉公公發落。”

劉通正色道:“此次失火,有許多可疑之處,華大人,就辛苦你進行徹查之後再行上報。”

高建德張了張嘴巴,便見到劉通兩道銳利的目光看過來,隻好生生地把話咽了下去。

華鋼屈膝一禮,“卑職一定竭盡所能查明真相。”

“恩,隻是這戲台的工期是絕對不能延誤的,所以華大人徹查此事的時候還是以不影響工期為要。”

“卑職明白”,華鋼一抱拳。

“建德啊,這工程上的事,你就多操點心吧”,劉通轉向高建德。

那高建德遲疑了一下。

“怎麽了?”劉通挑了挑三角眼問道。

“呃……沒事,義父,建德一定不負所望”,高建德眼珠一轉,再也不能節外生枝了,他決心把那次意外和王方幫忙的事情埋進肚子裏。

這時一名校尉跑過來給華鋼稟報:“華大人,屍體我們全都檢查過了,隻是……”

“隻是什麽?”

“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