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寒蟬鳴
高公公生氣地跑開了，華鋼卻突然發現戲台工地那邊好像出了事兒。
“來人，快去救火！”，華鋼大喝一聲，就衝了出去，遠處巡邏的同僚聽到聲音也跟上來。
在工地上駐守的內官們也被驚動了，事關重大，高公公聞聲也不敢怠慢，急忙也帶著人來幫忙滅火救人。
因為眾人反應迅速，火很快就被撲滅了，工匠中也隻有幾個人受了點輕傷，而且斷裂是一根次梁，對工程的影響也不是很大。
眾人三三兩兩地開始清理雜亂的現場，華鋼提著燈籠上了戲台，斷裂的次梁還躺在那裏，有燒焦的痕跡，他用燈火照亮橫梁的斷口，然後又用手去摸了摸，果然有一塊斷麵很整齊，心中便有了計較，此事多半是人為的。
“華大人”，這時，背後有人跟他打招呼。
華鋼轉頭一看，原來是兵馬司的百戶王方，“王大人，你怎麽也來了？”
王方苦笑了一下，“誰讓我今日當值呢。”
華鋼點點頭，京師治安一向來是兵馬司的職責，火災這種事兒，兵馬司前來查看也屬分內之事。
“王大人，你來看看這裏”，華鋼讓王方看了看那個斷口。
王方湊過來細細一看，卻搖了搖頭，“華大人，你有所不知啊。”
“此話怎講”，華鋼一臉疑惑地看著王方。
王方沒有說話，左右看了看，拉著華鋼走到了戲台一邊，“華大人，你以前有沒有跟內官監打過交道。”
華鋼想起了劉通，但還是搖了搖頭。
“那華大人，你可知負責這次工程的內官監公公是何人？”，王方問道。
“是高建德，高監丞啊”，華鋼不知道王方到底有何用意。
“那你又知不知道，這內官監掌印曹公公即將告老還鄉？”
“曹公公年事已高，這些年盡心侍奉兩朝天子，風光還鄉也是應有之事”，華鋼點點頭。
“那曹公公走後，誰人來執掌內官監呢？”
“這……少監劉通？”，華鋼這才明白此事還牽涉到內官監的未來掌印之爭。
“內官監的另一個少監吳公公年富力強，深得曹公公喜愛，在皇上麵前極力推薦，但劉公公也豈是好相與的”，王方又把聲音壓低了一些說道：“高監丞的後台是少監劉公公，劉吳二人早年間就有不和的傳聞，這一回又必是一番龍爭虎鬥。”
“王大人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故是有人故意陷害高公公，從而打擊劉公公”，華鋼看了看王方。
王方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歎了口氣說：“神仙打架，殃及池魚啊。”
華鋼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既然是有意栽贓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待我查明真相便是了。”
王方拍了拍華鋼的肩膀，歎了口氣說道：“華大人，莫說真相很難查明，真若是讓你查到又如何，到那時工期早已延誤，這罪罰下來恐怕……”
華鋼轉過頭來問：“那依王大人，此事當如何處置？”
王方狡黠一笑：“華大人，隻要依我之言，保你平安渡過此關。”
華鋼迷惑地看著眼前的王方，王方篤定地冒出幾個字來，“我們就當此事從未發生過。”
“怎麽可能當成沒有發生過！”，華鋼對著王方厲聲說道。
“華大人，這事你不按我說的做恐怕……”
“出什麽事啦？”，這時，內官監的高建德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華鋼雖然不太想和他說話，但畢竟還要共事，便抱了抱拳，將王方引見給了高建德。
高公公見王方隻是個兵馬司的副兵馬，嘴巴撇了撇問：“你們剛才在吵什麽啊？”
王方便又向高建德稟報了他們調查的結果，這次失火很有可能是人為破壞的，並說了自己的建議，這件事就這麽壓下去，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高公公瞬間就聽懂了，兩眼放出狠戾的光芒，但又立刻暗淡下去：“這吳老狗……不過，那班工匠……”
“恐怕是不能再用了”，王方語氣決絕。
“怕是工期趕不上了”，高公公搖了搖頭道。
王方笑了笑說：“高公公，您忘了麽，我們兵馬司負有城門城牆的維護之責，跟你們內官監一樣是有坐班匠的。”
“王大人的意思是可以借來一用”，高公公的眼睛一亮。
王方一躬身道：“工匠們隻要有工錢拿就行。”
“那真是要多謝王大人了”，那高公公扭著身段深施一禮。
“小事一樁，隻是公公和華大人以後多多照應才是”，王方衝著兩個人抱了抱拳道。
“不行，這工程事關皇帝的安危，這事一定要查清楚”，華鋼上前一步說道。
“華大人，剛才王大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要是延誤的工期，我們兩個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高公公的尖嗓子吊得更高了。
“我們可以邊查邊上報”，華鋼也是寸步不讓。
“華鋼，我跟你說，這事明擺著吳老狗害我，我想這次這麽爽快地把這差事給了我，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高公公雙手叉腰氣呼呼地繼續說：“要是這次工期延誤了，這老狗不光要咬我一口，順帶還會連累我義父。”
華鋼低著頭不說話。
“華鋼，我是正的，你是副手，我說了算，我說沒這回事就沒這回事，我要換工匠就換工匠！”，高公公跳著腳指著華鋼喊道。
過了好一會，華鋼抬起頭來慢慢地說：“既然如此，我也有一個條件。”
“沒條件！”，高建德一口否決。
這時，王方插話了，“高公公，我們要不聽聽華大人的還有什麽見解。”
高公公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華鋼抱拳說：“我隻有一個條件，那班工匠交給我來審問，我會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的。”
高公公還是氣呼呼地不說話。
“高公公，要是真能查出有人搗亂的證據，豈不是也是一樁好事”，王方轉頭笑眯眯地對高公公說。
高公公想了想，要是能抓住吳公公的把柄，這可是能扳回一城的好機會，便點點頭說：“好吧，華鋼，查案的事就全權交給你了。”
說著高公公哼了一聲，袍袖一甩，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真相有那麽重要麽？”，等高公公走遠了，王方轉向華鋼問道。
華鋼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前方，心裏麵滿是那句從來都沒有想過的那句話：“真相有那麽重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