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蟋蟀居辟

淨空小道士這些天來感覺自己的心緊張地要裂開了。

他是師父從路邊撿來的一名孤兒,從懂事開始就一直跟著師兄玄機子。

在宮裏學道雖然清苦,但是師兄對他們這些小師弟卻十分照顧,有什麽好吃的東西總是給他們留一份,也不舍得讓他們幹重活,小淨空知道別的朝天宮小弟子可沒那麽輕鬆。隻是這一切因為他一個貪念化為烏有。

五年前的一天,師父讓他送一個錦盒去禮部,朝天宮與禮部往來密切,小淨空也經常替師父跑腿,隻是這一趟卻有些不同,這個錦盒被錦衣衛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些手腳。

小淨空帶著錦盒匆匆地往禮部那邊走,走到一半這錦盒的蓋子突然自己打開了,他想把它合上,這時手卻不聽使喚了,路也沒法走了,眼睛裏隻剩下這個盒子裏放著的無數顆閃閃發光的珍珠。

這麽多珠子少一顆應該沒有人知道吧,他心裏這麽想著的時候手裏已經攥緊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當淨空道士被一群凶神惡煞的錦衣衛團團圍住的時候,他直接就嚇癱了,後麵的事情他有些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被帶到了一間黑屋子,蓋了一個手印,還有了一個新名字“道戊丁”。

從那天開始淨空就有了兩個身份,表麵上他是朝天宮的小道士,實際上他是錦衣衛在朝天宮的內樁。他需要將師父、師伯、師叔們的所言所行都記下來,定期送到一家肉鋪,交個一個姓鄭的屠戶。

不過,這種雙麵的生活時間長了,也就麻木了,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新的任務,錦衣衛讓他密切監視師兄玄機的動向,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又懸到了空中。

他知道這幾天宮裏出了不少大事,師叔靜虛真人突然失蹤了,沒過幾天師父又離奇地“火解成仙”,連錦衣衛都被驚動了,可是怎麽也想不到這些事兒跟自己最敬愛的師兄玄機有什麽關係。

淨空心裏萬般地不情願,但是大師兄有可能是這些事背後的元凶這個問題就像是一個黑暗的深淵,你越不想去看它,心裏卻是越是想接近它。

況且通過這些天來的觀察,淨空確實發現了大師兄有些不尋常。

這天晚上他假裝送茶水,去叩了叩師兄的房門,裏麵卻沒有應答。他心下狐疑,剛才明明見大師兄進到屋子裏去了。

淨空橫了橫心,吱呀一聲,“大師兄,大師兄”,他推門進到了房中,在裏麵用眼睛掃了一圈,確實沒有人。

淨空放下茶盤,大師兄的房間比較大,前邊是一間書房,裏間是睡覺的臥房,書房裏放了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書架,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擺設。

他走到書桌旁邊東看看西翻翻,想找找有沒有什麽可疑的物件,桌上除了有幾本道經,一堆紙墨筆硯也沒什麽發現。

淨空突然靈光一閃,蹲下了身子仰起頭仔細查看了桌麵底下,果然發現這裏有一個暗格,他伸手一劃,觸到了一件硬物。他激動地一把將那件東西取出來,趕緊拿到燈下一看,是一個精致的長條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麵躺了一枝精美的鳳釵。

他心咚咚地快要跳了出來,淨空有種感覺這枝鳳釵一定是解開師父“火解”之謎的關鍵,他趕緊合上小盒子,顫抖地將東西揣到懷裏。

正當他端起茶盤要走出房門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來。

“師弟,你在我房裏幹什麽?”

淨空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跳成了一條線,“師……兄,我……給您送茶水來了。”

“嗯,你幫我放到書桌上去吧”,說著玄機徑直走到了書桌旁坐下。

他是怎麽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呢?剛剛房間裏明明沒有人,難道……,想著這些,淨空反而冷靜了下來。

“淨空師弟,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東西?”,玄機冷冷地對淨空說道。

“什麽東西……,大師兄,我不知道啊”,淨空麵對著玄機慢慢放下茶盤,隨時準備奪門而逃。

“師弟,本來我想放你走的,可是……”

淨空知道已經暴露了,轉身拔腿想逃,卻不料身後的去路已經被一個黑影堵住了,塵世留給他的最後一副畫麵是一張陌生的俊美臉孔。

高牆大院的錦衣衛鎮撫司裏,有一間特別的小院,這裏的錦衣衛雖然在鎮撫司內辦公卻並不隸屬於鎮撫司,他們是屬於錦衣衛的經曆司。

經曆司是錦衣衛承送往來公文,整理保存檔案的官署,不過也是掌握著京師乃至各個地方上“內樁”的情報機構,所以為了方便鎮撫司辦案就把部分人員直接安置在鎮撫司內。

這天,華鋼正在這所特殊的院子內焦急地等待今天內樁傳來的情報。

作陪的是當值的錢經曆,此人是個功勳子弟與皇甫誌高關係甚好,兩人說說笑笑,相談甚歡。

華鋼卻是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對錢經曆說:“錢大人,今日朝天宮的情報還未到麽?”

錢經曆滿不在乎地說:“華大人,這道戊丁向來辦事妥帖,情報也十分翔實,你稍安勿躁,很快就會到了。”

“鋼子,前些時日你不是說那個內樁傳來的的情報十分有用麽,今日又是為何這麽著急”,老皇甫在一旁問道。

“這道戊丁確實能幹,他從玄機飲食入手,發現這些天來他食量大的有些反常”,華鋼回答道。

“食量反常?難道他也要準備 ‘火解’了?”,皇甫誌高一下子興奮起來。

華鋼皺了皺眉頭道:“大人,食量過大,卑職推測應該是他藏了一個人。”

皇甫誌高和錢經曆同時一拍大腿。

“鋼子,原來如此啊”,皇甫誌高恍然大悟地頻頻點頭。

“卑職推測,此人正是 ‘火解’的青峰真人”,華鋼又補充道。

皇甫誌高撓了撓頭,“這人不是成仙了,怎麽會還在凡間。”

“皇甫兄,你還真信道士那些把戲”,錢經曆嘿嘿笑道。

“老錢,你別不信啊,這事那麽多人一起看到,難道還會有假”,皇甫誌高撅起嘴巴一臉的不快。

“大人,我查過那些灰燼,應該是宣紙焚燒後的留下的,而不是什麽骨灰”,華鋼低首抱拳說。

“紙灰呀,我明白了,肯定是 ‘火解’的時候需要焚燒一些符咒留下的嘛”,皇甫用手撚了撚下巴說道。

“大人,卑職推測應該是個紙人”,華鋼補充道:“那些小道士們進門看到的那個烈火焚身的人形應該是個紙人,所以火很快就熄滅了。”

“紙人?怎麽會呢,那兩個小道士一開始不是看到青峰本人了麽?”,皇甫誌高說完抿了抿嘴唇一副意誌堅定的樣子。

“大人,明鏡和清心兩個小道士看到的應該是青峰本人”,華鋼說道。

“你的意思是,他們後來再去的時候就不是了?”

“大人,等他們再次到達三清殿的時候,青峰應該早就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也不對啊,三更半夜的,青峰一個人在三清殿不是要 ‘火解’又是在幹嘛呢?”,皇甫搖了搖大腦袋又問道。

“根據道戊丁的回報,青峰確實有過深夜在三清殿訓徒的先例,據卑職推測那天他也是準備在那裏訓徒。”

“這樣啊,難道真的不是 ‘火解’”,皇甫誌高還是有點不相信。

“皇甫兄,那幫道士慣會這些障眼法來迷惑眾生”,錢經曆苦口婆心地說道。

“那青峰深夜準備是訓哪個徒弟,難道就是玄機?”

“恐怕就是他,隻是卑職在等道戊丁收集更多的證據。”

“那要是沒有證據呢?”

“我想我們隻能去內官監找劉通要了”,華鋼咬了咬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