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溫風至

“於是我們倆就轉頭跑了呀?”

在朝天宮的西花廳裏,錦衣衛的百戶華鋼正在問話。被問詢的就是那兩個小道童,清心和明鏡。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你們再說說”,華鋼摸著臉頰上的橫疤問道。

“我們感覺師父實在是太奇怪了,便去叫了大師兄”,明鏡回答道。

“大師兄?”,一邊的錦衣衛千戶皇甫誌高問道。

“我們大師兄玄機子啊”,清心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玄機當時在自己房間裏?”,華鋼又問。

明鏡瞥了一眼華鋼答道:“這麽晚了,師兄當然在房裏羅,不然在哪裏?”

華鋼點點頭,“你們繼續說。”

“師兄又叫了幾個師兄弟帶著我們一起去了三清殿”,明鏡繼續說:“人多了,我們的膽子就大了,準備直接進到大殿裏去看看師父到底怎麽了,就在這時候那件事就發生了。”

“什麽事?”,皇甫誌高晃著大腦袋問道。

“剛剛不是說了麽”,清心一臉嫌棄地說:“火解,火解,我們師父火解成仙啦!”

“你師父真的成仙啦”,皇甫誌高一副心神向往的樣子,“快說,快說,到底是怎麽成仙的。”

“我們剛要進去看看師父到底怎麽了,裏麵突然就著火了”,明鏡仰起頭邊回憶邊說。

“你們沒進去的時候就開始著火了?”,華鋼追問道。

明鏡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我記得那時候大師兄正要推門,還被突如其來的火勢嚇了一跳,後退了幾步。”

華鋼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明鏡又開始說:“不過最後大師兄還是帶頭衝了進去,就看到了師父火解的那一幕。”

“怎麽個火解法?”,老皇甫對“火解成仙”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見皇甫大人如此殷切,清心的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對皇甫誌高說:“你們這些俗人是不會懂的,像我們師父這樣得道的高人才能火解成仙。”

明鏡拉了拉清心的衣袖,清心才勉強地說:“火解之法乃是我們道門秘法,我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師父全身都是火,不過,一會火就熄了,最後我們隻在地上找到一堆灰燼,這才明白師父這是火解成仙了。”

“原來如此”,皇甫誌高恍然大悟的樣子,接著又問道:“你師父就剩下一堆灰燼,啥都沒了?”

“你們剛才不是都去看過了,就剩下一堆灰了”,明鏡回答道。

華鋼他們確實已經去三清殿仔細地檢查過了,大殿是七開間的歇山頂○1建築,內部的布局十分簡單,中間靠後的位置是三清祖師的造像,造像前麵是供桌,地上幾個蒲團,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在中間一張蒲團的上麵和周圍是留下一些灰燼,華鋼特意撚了一些仔細看了看,也不像是人焚燒後的骨灰,再說骨灰也不會燒得這麽徹底,總會剩下一些碳化的骨頭。

不過,青峰倒是真的就這麽憑空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其實錦衣衛是第二天才接到這樁案子的,本來朝天宮先把這樁案子報到了兵馬司,兵馬司一看事關重大,道錄司的左演法不光在道門有著巨大的影響力,而且對朝廷乃至皇宮大內來說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兵馬司馬上就把案子轉到了錦衣衛。

錦衣衛的鎮撫司就把案子轉到了皇甫誌高手中,皇甫誌高也知道事關重大,便立刻帶著華鋼一行人進了朝天宮。

華鋼手頭上還有靜虛的案子和鬆林裏的案子都與朝天宮有關,而且這個青峰本來就是兩個案子中的關鍵人物,現在卻“火解成仙”了,華鋼覺得這一切絕不會是巧合,這幾個案子中間肯定藏著他們還沒有查到的隱秘關聯。

正在這時,門口的幾個師兄弟一陣**,明鏡和清心轉過臉去同時叫了一聲:“大師兄。”

玄機子頭戴純陽巾,身上穿一身玄色道服,足蹬一雙絲雲履,神采奕奕地大步走進廳堂。

“兩位大人,有禮了”,玄機子朝皇甫誌高和華鋼行了個禮道:“我師父青峰真人雖然火解成仙,還是有一些塵世的俗務需要我幫他了結,所以來晚了,請兩位大人不要見怪。”

“玄機道長,你這麽肯定你師父就是火解成仙”,華鋼緊緊地盯著玄機子問道。

“華大人,你這是什麽話,我師父潛心修煉道法,今日得成正果,這有什麽好懷疑的”,玄機子有些惱怒地說道。

“玄機道長,您跟著青峰真人這麽久,想必也是學會了火解之法”,皇甫誌高笑眯眯地看著玄機子,那是種餓久了的野貓看見老鼠的眼神,玄機道士背脊一陣陣發涼。

“皇甫大人,此乃我道門秘法,而且需要極高的修為才能完成火解,貧道還差的很遠”,玄機道人往後退了一步說道。

華鋼從椅子上站起來問玄機子:“如果真是火解,那為什麽你們朝天宮要向兵馬司報案?”

“華大人,我們 ‘正一’ 向來謹慎,他怕一般人難以理解火解成仙,故此就讓我們向兵馬司上報了師父失蹤,等你們查實我師父真是火解成仙,那世人也就無話可說了”,玄機氣定神閑地說道。

華鋼像是吃了一記悶棍,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應答。

“貧道剛想問問兩位大人,我師父是不是真的火解成仙可有了結論?”,玄機道人反過來將了一軍。

皇甫誌高伸手捅了捅華鋼,“鋼子,你說,你說。”

華鋼摸著自己臉上的疤痕想了想開口道:“道長,我倒是還想問一問,你最後一次見到尊師是什麽時候?”

玄機眉間皺起想了想道,“大概是二更天,我見師父匆匆地往外院那邊走。”

“我們還聊了幾句,他說是內官監的少監劉通到訪”,玄機又補充道。

“劉通?”,皇甫誌高和華鋼對望了一眼。

“是啊,人還是我領進來的呢”,清心冒出來說道:“這家夥三更半夜氣勢洶洶來找師父,我當時是害怕的要命。”

“你師父和他見麵了?”,華鋼轉過身子問清心小道士。

清心小道答道:“見了呀,師父跟他在東花廳聊了很久呢。”

“他們的對話你聽到了嗎?”,華鋼又問。

“我奉完茶就出來了,他們說了什麽我哪知道”,清心撇了撇嘴說道。

這時,皇甫誌高對著清心笑眯眯地說:“小道長,你再好好想想。”

清心仰起頭思索了一會道:“具體說了什麽真沒聽到,隻是我覺得師父和那家夥應該是在吵架,而且吵地蠻厲害的。”

“是這樣啊”,華鋼摸著臉頰上的橫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兩位大人,還沒有回答貧道的問題,我師父火解成仙有沒有什麽疑問,沒有疑問的話,我就去回稟我們 ‘正一’了”,玄機子顯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老皇甫搓著雙手,滿臉陪笑地對玄機子說:“玄機道長,你師父火解成仙應該沒什麽問題,不過我倒是有很多道法的問題想問你。”

玄機心想這家夥臉皮也真是夠厚的,便開口道:“我剛才已經說了,火解乃我道門秘法不能外傳,退一萬步說即使可以傳授給你,你沒有我師父那樣的修為也是枉然。”

“哎呀呀,這就不好說了,你說不清這火解的奧妙,我們也不好下結論呀是不?”,老皇甫的笑容裏透露著貪婪。

“對了!”,清心小道童一拍腦袋,突然說道:“我記得劉通來的時候好像帶了個精致的小盒子,當時我還在想這裏頭裝了什麽好東西呢,不過走的時候卻沒有了。”

注:○1即歇山式屋頂,又稱九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