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華鋼平靜地看著眾人道:“雲娘被殺的時候,衣服淩亂不堪,似乎讓人覺得兩人**之後被殺,但是經過我們仵作的複驗,發現死者的衣服上有血跡和透過的劍痕,可以推斷雲娘是在衣冠完好的情況下被殺的。”

“若她是被楊俊寶所殺,為什麽要把她偽裝成兩人有過**的樣子?”華鋼繼續說。

這時,趙洪川黑沉著臉又開口了。

“你這個什麽百戶的,到底想說什麽,提了一堆問題,你們錦衣衛到底有沒有查清楚。”

“趙郎中,稍安勿躁,聽我們華百戶把話說完。”皇甫誌高看了一眼趙洪川提高了嗓門說道。

皇甫又衝著華鋼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華鋼接著說:“一曲“項王敗陣”,一段曖昧的關係,一場令人惋惜的自殺。”

華鋼環視眾人:“凶犯想讓我們相信這樣一個真相,那樣他就可以逃脫法網,逃脫製裁,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假象終究是假象,它永遠也不會成為真相。”華鋼提高了嗓音繼續說:“一柄不知從何而來的劍,刻意處理的屍身,這些疑點雖然不能揭示真相,卻可以成為帶領我們找到真相的入口。”

“李清,你可知罪!”華鋼突然指著他的嶽父右司樂李清高聲喝道。

李清忽然聽到華鋼叫他的名字,心頭一震,他穩了穩心神顫巍巍上前一步問道:“華百戶,何出此言,老朽何罪之有?”

“李清,你的寶劍真的是被人偷了麽?”

“上官明察啊,老朽的寶劍確實是案發之前就被偷了。”李清拱手道。

“李清,這劍是皇帝禦賜之物,你視若珍寶,案發三天前就被偷了,為何身邊的人都不知情?”華鋼追問道。

“這個……”李清頓了一下說:“是我保管不利,所以老朽想瞞得一時算一時,哪成想……”

說著白發蒼蒼的老頭眼眶又濕了。

“你們都知道錦衣衛的內樁遍布大明的角角落落,我去調閱過教坊司的內樁條陳,就在案發一天之前你還在跟樂工吹噓禦賜寶劍的事情,如果說那時已經丟失,我覺得還是絕口不提比較妥當吧。”

李清身子一陣顫抖,本就佝僂的背脊變得更彎了。

“華百戶,華百戶……”李清跌跌撞撞地走到華鋼麵前帶著哭腔說道:“華百戶,恕罪啊,恕罪,老朽沒有說實話啊,沒說實話。”

華鋼卻有些手足無措,想攙住李清,手卻像是黏在身上動彈不得,隻得開口道:“李司樂,要查清真相,你得告訴我這寶劍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說啊,什麽都說……”李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身子一歪差點倒在地上。

“李司樂,到底怎麽回事,你慢慢說。”皇甫誌高起身緊走幾步扶住李清。

李清平複了一下情緒,緩緩開口道:“這寶劍不是被偷了,是我借給別人了。”

“借人了?”皇甫表情驚異地望向華鋼。

“是不是借給雲娘了?”華鋼開口問道。

李清避開了華鋼的目光,低聲道:“是借給雲娘了……”

“那這柄劍在雲娘手中!”皇甫又一次驚奇地看向華鋼。

華鋼點點頭,轉身對著眾人說:“那個背劍的女子,不是什麽蘭鳳凰的妹妹更不是什麽蘭鳳凰的鬼魂,她就是雲娘,而她背著劍從教坊司走到集賢樓正好被住在斛鬥巷夥計看到。”

此言一出,教坊司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劍李司樂視作珍寶,若不是丟失,隻能是自己交到那背劍女子的手中,若此女是雲娘,後麵的事情就都可以解釋了。”華鋼補充道。

“那雲娘借寶劍何用?”皇甫誌高麵露疑惑地問。

李清低下頭,佝僂著身子,幹枯的雙手縮在胸前。

“還是我來說吧。”華鋼不忍地看了一眼李清道:“你們是為了懲戒一下楊俊寶吧。”

李清身子一斜,幸好有皇甫扶著才沒倒下去。

“用寶劍懲戒楊俊寶?”皇甫誌高搖了搖大腦袋。

“他們是想用禦賜的寶劍來栽贓陷害楊俊寶。”華鋼一手摸著臉頰的橫疤說。

“……華百戶說的很對,雲娘想偷偷把寶劍藏到楊俊寶的住處,老朽就說寶劍被偷了,再從他那裏找出來……”李清咳嗽了幾聲,抬起蒼白的老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楊俊寶不是你的愛徒麽,你為什麽要陷害他?”皇甫誌高的小眼睛眨了眨望向李清。

李清滿是溝壑的臉一紅,羞愧難當地說:“楊俊寶對老朽這個師父態度越來越差,老朽想挫挫他的銳氣,不過,老朽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老朽把寶劍交給雲娘就回家了,沒想到後麵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想是那天傍晚楊俊寶的態度讓你下定了決心吧。”華鋼沒去看李清,自己幽幽地說。

李清老淚縱橫,帶著哭腔道:“……是啊,那天楊俊寶對我十分冷淡,直接回絕了我,說有什麽事等第二天一早再說,便離去了……”

華鋼歎了口氣,心中百味雜陳。

“雲娘又為何要陷害楊俊寶?”皇甫又不解地問。

“雲娘的事就要問另一個人了。”華鋼伸手一指左韶舞趙峻嶺,“趙峻嶺,你還不從實招來!”

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的趙峻嶺將折扇收到腰間,從容答道:“華百戶,怎麽還有我的事兒啊,案發當晚我和代奉鑾在集賢樓喝酒啊。”

“我們去集賢樓查證過,你們兩個那天晚上確實去過集賢樓,但席間雲娘來找過你吧?”

“雲娘?怎麽會呢?”趙峻嶺矢口否認。

“你還要狡辯麽!”華鋼大喝道:“將集賢樓的王掌櫃帶上來!”

一名錦衣衛校尉將哆哆嗦嗦的王掌櫃帶到了堂下。

“王掌櫃,你說說那晚你都看到了什麽。”華鋼看著趙峻嶺冷冷地說。

王掌櫃偷眼看看鐵塔般華鋼,想起在錦衣衛的經曆便把心一橫,整個人匍匐在地大聲說:“諸位官爺,我那晚看到一名背著劍的女子來找趙韶舞,兩人說了一會話,那女子背的寶劍就是李司樂禦賜的那一柄。”

趙峻嶺臉色微變,華鋼剛想繼續質問。

他哥哥趙洪川說話了,“峻嶺,你盡管照實說,有哥在這裏,誰都不能冤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