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在斛鬥巷蘭鳳凰的家中,華鋼詢問她母親蘭婆婆平時靠什麽生活。

沒想到這話竟然激怒了她,蘭婆婆拿著竹竿就朝華鋼打了過來,華鋼沒有防備,身子往後一仰,屁股下麵的小方凳卻跟著翻了,連帶著華鋼整個屁股坐在了地上。

華鋼剛想站起來,蘭婆婆的竹竿又打了過來,他趕忙雙腿一蹬整個人坐著向後退,卻正好結結實實地撞上背後的一個破酒壇子,痛得他直呲牙。幸好這時,蘭婆婆的竹竿已經轉向了皇甫。

皇甫哇哇怪叫著一溜煙跑出了院子,華鋼緊隨其後也被打了出來,春琴也沒好到哪裏去,被指著鼻子罵了出來。

三個人灰溜溜地躲到靠近巷子深處一戶人家的高牆後麵。

“春琴姑娘,你沒事吧?”皇甫一邊查看自己的身體,一邊問。

春琴黯然地點點頭,“我沒事,隻是難為兩位官爺了。”

“這老婆子平時都這樣嗎?”皇甫氣呼呼地問。

“蘭婆婆脾氣確實不好,不過平時她不會這麽不近人情。”春琴想了想說。

“你知道蘭婆婆平時靠什麽生活嗎?”華鋼盯著蘭婆婆院子的方向問。

“我們幾個相好的姐妹會輪流帶些食物、衣服來看她,她自己說平時一個人都應付得來,也不希望我們去幫她。”

“是不是有些奇怪?”華鋼轉頭問上司皇甫。

皇甫點了點頭,“確實奇怪,一個瞎子又沒賺錢的營生靠自己能活下來,我是有些不信的。”

“那我們就待在這裏看一看,這蘭婆婆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

“既然要守在這裏,春琴姑娘你就先回吧。”皇甫轉頭對春琴說。

春琴咬了咬嘴唇,“兩位官爺,那我就先回去了。”

“多謝姑娘。”華鋼和皇甫一起施了一禮。

春琴回了一個萬福,有些不舍地離去了。

華鋼和皇甫誌高兩人繼續躲在高牆後麵看著蘭婆婆的小院子。隻是左等沒有人影,右等毫無動靜。

日頭慢慢向西轉,皇甫誌高的肚子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鋼子,這是要等到什麽時候啊?”皇甫蹲下來,捶捶自己的膝蓋道。

“大人,應該就快了,您餓了,裏麵的人也餓了,您再堅持一下。”華鋼頭也不回地說。

皇甫誌高搖頭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到牆角。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來了。”華鋼突然道。

皇甫一個激靈跳起來,躲在華鋼身後朝蘭鳳凰的院子看去,果真看到一名小廝提著一個食籃正往那邊走去。

小廝到了門口,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注意,這才搬開院門走了進去。

皇甫誌高笑眯眯地拍了拍華鋼的肩膀,華鋼回過頭來,上司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華鋼笑了笑,轉頭繼續盯著那邊。

過了沒多久,院門又打開了,那小廝探出頭來,看了看四周沒人這才一閃身出來,轉身將院門關上。

“這小廝我好像在哪裏見過。”華鋼嘀咕了一句。

“這人到底是誰啊?”皇甫小聲問。

華鋼沒說話,此時那小廝提著空食籃已經越走越遠,他從高牆後轉出來,緩步跟了上去,皇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也跟了上去。

那小廝出了斛鬥巷轉向北,走過了複呈橋,晃晃悠悠進了教坊司。

兩人一直遠遠地跟著。

“教坊司的人?”皇甫誌高小聲地對著華鋼說。

華鋼點點頭,“這人我在教坊司見過,是趙峻嶺的貼身小廝。”

“趙峻嶺?”皇甫撓了撓頭,“這麽說起來……”

“是他在照顧蘭婆婆。”

“這是怎麽回事?”皇甫有些疑惑,“我記得那時候查蘭鳳凰的案子,沒趙峻嶺的事兒啊。”

“趙峻嶺可不是什麽大善人,他一直照顧蘭婆婆,這隻能說明蘭鳳凰與趙峻嶺有我們不知道的關係。”華鋼摸了摸自己臉頰的細疤,若有所思。

“若這麽說,這背劍的女子先去集賢樓找了趙,然後去教坊司殺人,或許是受了趙峻嶺之托。”皇甫推斷道。

“又或許,那女子隻是來送劍的,趙峻嶺去教坊司殺了人。”華鋼說出了他的推斷。

“不對,王掌櫃不是說,寶劍最後還是女子背走了。”皇甫搖了搖頭,“況且趙峻嶺也沒有時間去教坊司殺人。”

華鋼望了一眼半隱在斜陽裏的教坊司,“的確如此。”

皇甫轉頭看著這個“愚鈍”的下屬,總覺得他心裏裝了什麽沒說出來。

“趙峻嶺跟案子是脫不了幹係的。”

華鋼點頭,“大人所言極是,另外我感覺楊雲兩人的死,與當年蘭鳳凰的死也有關聯。”

又過了一日,皇甫誌高帶著華鋼走進了錦衣衛另一個衙署經曆司。

經曆司在外間看來隻是個管理往來文書的閑散之地,隻有部分衛裏的高級官員才知道這裏是執掌錦衣衛的“內樁”也就是密探的中樞,如果鎮撫司是錦衣衛的獠牙,那經曆司就是錦衣衛的眼睛。

“老錢,老錢。”皇甫誌高熟門熟路地進到正堂。

一名珠圓玉潤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迎了出來,“皇甫兄,多日不見了。”

皇甫撇了撇嘴,“前天晚上不是還在南市樓一起喝酒呢。”

“昨晚你不在,整個場子了無生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錢經曆笑著說。

皇甫看了看身後的華鋼,歎了口氣:“昨晚公務纏身。”

“坐,坐。”

皇甫帶著華鋼坐下,也沒客套,直言道:“老錢,這次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錢經曆眼睛一亮,壓低聲音:“皇甫兄,萬歲爺又要對誰下手了?”

老皇甫斜了一眼錢經曆,“老錢,別瞎猜了,就是前些日子教坊司的那樁案子。”

“教坊司?”錢經曆眯起眼睛,“哦,我聽過,就是他們當家的和一個舞娘死在一塊了。”

皇甫點點頭,“就是那樁案子,我們現在要查一個人。”

“皇甫兄,這種小案子還用得著來我這。”錢經曆有些不屑地說。

“我們要查教坊司的左韶舞趙峻嶺。”華鋼忍不住說。

皇甫嗔怪地看了一眼華鋼,哪知錢經曆卻挺直了身子,“要查這個人就有些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