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華鋼從窮目閣的窗戶探頭查看,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急匆匆地走出雅間,橫穿過道,推門進了臨水閣。

候在門外的三個人麵麵相覷。

“兩位姑娘。”華鋼在臨水閣中呼喚。

兩名歌姬應聲來到雅間,華鋼正推開窗戶往外看。

他轉過頭問:“那晚你們幾個分別坐在哪個位置?”

秀月指著靠近窗戶的椅子說:“姓趙的坐在這個位置,背靠著窗戶。”

“洪喜坐在趙峻嶺的左手邊,那個柳鶯坐在姓趙的對麵,我坐在洪與趙之間的角上。”秀月微微低頭說。

“我坐在姓趙的旁邊。”春琴補充道。

華鋼低頭想了想,緊走幾步坐到洪喜的位置上,又抬頭望了望窗外,過了一會又坐到柳鶯的位置上,又望了望。

兩名歌姬看著華鋼像具傀儡似的來回不停地坐下,看窗外,換個位置,坐下,看窗外……

半晌,華鋼如傀儡斷了線,坐在那裏不動了。

兩名歌姬互相看了看,春琴嘴唇動了動,秀月連忙擺手製止。

“鋼子,鋼子。”

樓梯“噔噔噔”地響起來。

不一會,皇甫誌高挺著大肚子就晃了進來,王掌櫃滿臉陪笑地跟在身後。

“鋼子,你倒是悠閑。”皇甫大馬金刀地坐下,轉頭對兩名歌姬道:“兩位美人,都站著幹嘛,坐下,坐下。”

春琴和秀月一齊拜了個萬福入了座。

“千戶,有背劍女子的線索麽?”華鋼把飄在遠處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這怎麽樣?”皇甫反問道。

華鋼搖了搖頭,“趙峻嶺沒有時間往返教坊司與集賢樓。”

皇甫誌高聽罷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朝身後的王掌櫃喊道:“上茶,上茶,渴死我了。”

王掌櫃急忙應聲出去準備。

“鋼子,你給我安排的什麽活兒啊,”皇甫掰著手指,抱怨道:“這麽多夥計、廚師、堂倌、歌姬……我舌頭都要問細了。”

華鋼笑了,“這事隻有您出馬才能事半功倍。”

“不是吹,我三歲就開始跟這些人打交道了。”皇甫誌高一副自得的樣子。

華鋼心裏明白上司這話真不是吹牛,皇甫的父親是戶部高官,他確實從小就混跡於京師的酒樓。

兩人正說著,王掌櫃帶著人端上了茶水和幹果。

皇甫十分自然地給兩位歌姬倒上茶:“你們也辛苦了,來來,先喝口茶,潤潤喉嚨。”

秀月連忙起身將皇甫的茶杯倒滿,笑容滿麵地說:“官爺,我們哪有您辛苦,還是您先請。”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皇甫端起茶杯一仰頭就喝幹了。

秀月忙又給他倒上,皇甫又是一口喝幹了,這麽連著喝了三杯,這才撫了撫胸口,似乎是舒坦了。

“千戶……”華鋼望向皇甫。

皇甫砸砸嘴,“確切消息倒也沒有,不過是找到一些關於背劍女子的蛛絲馬跡。”

華鋼和兩名歌姬都靜靜地聽著。

“有個姓姚的夥計那晚本是晚班,但家裏有點事兒給耽擱了,”皇甫拈了一粒幹果扔到嘴裏,“……他出門的時候就遇到了這個背劍的女子,並跟著她一路到了集賢樓。”

“他有沒有看清女子的長相?”華鋼問。

皇甫搖了搖頭,“那女子帶著麵紗,看不清。”

“這夥計家住哪裏?”

皇甫神秘地笑了笑,“住在斛鬥巷。”

春琴的嘴巴微微張了張,不過誰也沒注意。

“斛鬥巷離教坊司很近啊,隻隔了一條楊吳城濠。”華鋼想了想說。

“這女的很可能就是教坊司的人。”皇甫看了看華鋼說。

華鋼點點頭,“隻是這女子的身份還是無法知曉。”

“說起這女子的身份……”皇甫故意壓低聲音,“我也聽到一些傳聞。”

華鋼身子往上司那邊靠了靠。

“我聽有幾個歌姬說……那女子是蘭鳳凰的鬼魂……”

“蘭鳳凰的鬼魂?”華鋼撇撇嘴。

“說是蘭鳳凰來索命來了……”

春琴和秀月都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華鋼斜了一眼皇甫,“千戶,蘭鳳凰的事你最清楚了,怎麽又搞出個‘冤鬼索命’。”

皇甫看了看在坐的人,嘿嘿一笑,“你們姑且一聽,雖說是無稽之談,但是大家夥就喜歡傳這類故事。”

“還有人說,”皇甫瞟了一眼華鋼,“……有人說這女的是蘭鳳凰的妹妹。”

“妹妹?”華鋼一皺眉,“您當年調查的時候,蘭鳳凰有沒有妹妹?”

“這個麽……”皇甫吐吐舌頭,“印象中她是家中的幺女,應該是沒有妹妹。”

春琴嘴唇輕啟,似乎是想說話。

“會不會是她爹媽又生了一個。”皇甫晃了晃腦袋說。

“這要去她老家查了。”華鋼說。

“我記得她老家是貴陽府……這一來一回。”

“兩位官爺……”一直想開口的春琴終於忍不住說:“我知道蘭鳳凰的母親住在哪裏?”

華鋼和皇甫一起看向春琴。

春琴繼續說:“我與鳳凰是同鄉,我們又是同一年從貴陽府教坊來的京師,鳳凰舞技好就留在了教坊司,而我卻被考官淘汰了,不過我也不想回去了,便來這十六樓做了歌姬。”

“你剛才說知道蘭鳳凰母親住在哪裏?”華鋼看著她問。

“鳳凰舞技好,在教坊司很快就升了俳長,也有了俸祿,便將老母親接來京師與她同住。”

“她的母親現在還在京師?”華鋼有些激動地問。

“還在。”春琴點點頭,“新年時我還去看過她。”

皇甫誌高砸砸嘴,“當年一聽是貴陽府,還以為真在老家呢。”

華鋼沒有心思追究皇甫誌高當年調查的疏忽,又向春琴問道:“你既是她的同鄉好友,那她家中是否還有個妹妹?”

春琴想了想,“鳳凰很少提自己的家人,我們都以為除了老娘,再沒其他親人了。”

華鋼點點頭,“那她母親現在住在何處?”

“斛鬥巷。”春琴舔了舔嘴唇說。

“那個姓姚的夥計也在斛鬥巷附近看到那背劍女子的。”皇甫誌高脫口而出。

“兩位官爺,”春琴低下頭,“剛才我就想說來著,那背劍女子可能真的與鳳凰有些關係。”

華鋼喃喃自語:“不管如何,斛鬥巷看來是要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