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努爾哈赤成功之謎

努爾哈赤經過十二次大的戰役,先是統一了女真各部,繼而統一了東北全境,並成為後金大汗,建立了曆經296年的大清帝國,那麽,他成功

的秘密在哪裏呢?

後人對此諸說不一,甚至有體育教練從生理的角度進行了分析。努爾哈赤的成功,在於他苦難生活的磨礪,繼母的寡恩,使他養成了自立的性格;馬市的交易,使他大開眼界,廣交朋友;祖父、父親的蒙難,刺激他毅然擺脫常人的平庸生活,踏上了王者的征服之路。從曆史唯物主義觀點來看,努爾哈赤成功的關鍵的因素在於他實現了“四合”——天時、地

利、人和與己合。

首先是天時。司馬遷說:“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天,可以理解為“上天”“天命”“天道”“天意”“天時”等,這裏說的天,主要是“天時”。天時有大天時和小天時之分,清代啟蒙思想家魏源說:“小天時決利鈍,大天時決興亡。”孟子說:“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五百年是個概數,三百年也會有王者興。明末清初,中國曆史的“天時”,到了一個大動**、大變革的時期。當時的世界上,俄國尚未東越烏拉爾山,葡萄牙到了澳門尚未對明朝形成威脅,日本豐臣秀吉侵略朝鮮失敗,女真東麵的朝鮮,外禍內亂,衰落不堪;西麵蒙古,四分五裂,林丹汗孤立;北麵扈倫,彼此紛爭,貝勒落馬;南麵大明,南倭北虜,內憂外患,極度腐敗。總之,努爾哈赤處在了三百年一遇的大天時。

同時,努爾哈赤在戰爭中還善於利用天時。薩爾滸大戰的勝利,原因之一就在於得天時。當時赫圖阿拉地區大雪封山,江河冰凍,明軍四路出師,長途跋涉,山路崎嶇,叢林密布,冰雪封路,沒能按原計劃如期合圍赫圖阿拉。後金熟悉地形,便於設伏,分路出擊。努爾哈赤巧妙利用天時,在明軍形成合圍之前,集中兵力,逐路擊破,奪得了最終勝利。

其次是地利。地利主要指地形、地勢、地域。赫圖阿拉是一個山水環繞、氣候溫濕、土地肥沃的寶地,那裏西距撫順200裏,既為關山阻隔,利於暗自發展,又有大路通達遼沈,利於驅兵進取。努爾哈赤在這裏建立並擴大基地,是深有戰略眼光的。這個基地後來發展成東到日本海,東北到庫頁島,北跨興安嶺,西到青海,西北到貝加爾湖,南到長城的廣大領域。這裏有糧食、皮毛、人參、林木、礦藏,可以形成一個獨立的自給自足的經濟體係,這是大的地利。

努爾哈赤不僅在戰略上善於利用這種大的地利,而且在戰術上善於利用小的地利。以沈遼之戰為例,明軍本來依靠沈陽、遼陽兩城,占地利,努爾哈赤在平原攻城,不占地利,但努爾哈赤設計將城裏的明軍誘出城外,進行野戰,發揮騎兵特長,變不利為有利,取得了勝利。

再次是人和。人和主要是指人際關係的和諧,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當時的政治舞台上,以後金努爾哈赤為一方,明朝萬曆、泰昌、天啟帝為另一方。明朝皇帝對北方少數民族政策的基本點是一個“分”字:分而弱之,間而治之。分則弱,合則強。努爾哈赤針鋒相對,采取了一個“合”字。他對蒙古的撫民固邊政策,便是典型的“合”字方針。這裏再舉兩例子:其一是關於葉赫老女的事。葉赫老女是葉赫貝勒布揚古的妹妹,可能長得比較漂亮,為了聯絡建州,13歲就許給努爾哈赤了。但是許完之後並沒有把她嫁過來,而是隨後又許給了哈達的貝勒、輝發的貝勒、烏拉的布占泰,結果這三個部落被努爾哈赤滅掉了。布揚古又把妹妹許給了蒙古喀爾喀達爾漢貝勒的兒子,叫莽古爾岱,建州得到這個消息後,貝勒們非常氣憤,認為這個女人許給努爾哈赤已經20年了,現在又把她許給莽古爾岱,真是奇恥大辱,要發兵把她奪回來。努爾哈赤卻說:“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可以打他,可為了一個女人打他不好,這個女人本是許配給我的,我都沒有那麽生氣,你們那麽生氣幹什麽?”

結果33歲的葉赫老女就嫁給了蒙古的莽古爾岱。這件事情反映了努爾哈赤以大局為重、以和為貴,妥善處理各種人際關係的藝術。

還有一件事,努爾哈赤率軍攻打翁科洛城,被對方的鄂爾果尼一箭射中,鮮血一直流到腳麵。努爾哈赤繼續堅持戰鬥,這時又有一個叫洛科的人,一箭射到了努爾哈赤脖子上。那支箭帶反鉤,努爾哈赤往下拔箭,立刻血流如注,他拉著馬韁從馬上摔下來後就休克了。後來攻下翁科洛城,鄂爾果尼和洛科都被抓到了,部下要對他們施以亂箭穿胸之刑,這是當時最殘酷的刑罰。努爾哈赤卻說:“兩軍對壘,他們都是各為其主來射我,這樣的勇士太難得了。”於是努爾哈赤不僅給兩人鬆了綁,還都授了官,別人一看,原來射他的人都可以得到寬宥,都可以授官,那他自己的人,隻要做出成績就更可以被重用,更可以升官了!努爾哈赤就是這樣不計前嫌,善於調和人際關係,使大家同心協力,在戰場上勇敢殺敵。

最後是己合。雖有天時、地利、人和,若沒有己合,事業也不會成功。己合主要是胸懷開闊,心境豁達,能夠把握自己,這是一個人要取得事業成功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葉赫糾合哈達、烏拉、輝發等九部聯軍3萬,分三路向建州古勒山而來。過了渾河之後,晚上軍隊支灶做飯,灶火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遍布四野,探騎回報時臉色都變了。當時努爾哈赤兵不滿一萬,建州官兵,人心惶惶,努爾哈赤得到報告時已是晚上,但他聽後卻像無事似的打著呼嚕睡著了,妻子趕緊把他推醒說:“敵人大兵壓境了,你怎麽還睡覺啊?你是方寸亂了,還是害怕了?”

努爾哈赤說:“要是我方寸亂了,害怕了,還能睡得著嗎?起先我不知道這九部聯軍什麽時候來,老是惦記這事,現在知道他們已經來了,心

裏就踏實了。”

說完,努爾哈赤又呼呼地睡去。第二天早晨,他帶領眾貝勒等先祭堂子,然後統軍出發,一舉奪得了古勒山之戰的勝利。

努爾哈赤就是這樣善於把握天時、地利、人和、己合,實現最大的人生價值。然而,正當他處於事業巔峰的時候,命運卻讓他意外地遭遇到了明朝的書生袁崇煥,從而使他的喜劇人生不得不在悲劇的氛圍中謝幕。

四、寧遠兵敗

努爾哈赤一生經曆過許多重大戰役,一直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明朝天啟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努爾哈赤大敗明遼東經略熊廷弼和遼東巡撫王化貞,奪取了明朝遼西重鎮廣寧(今遼寧北寧市)。熊廷弼因兵敗失地而被斬,王化貞也因兵敗棄城而丟官。隨後明朝廷派天啟帝的老師,

大學士孫承宗為遼東經略。

孫承宗出關赴任,巡察邊關,整治部隊,儲備糧草,積極防禦。他任用袁崇煥修築寧遠城,加強戰備整整四年,沒有大的戰事。然而,由於孫承宗是東林黨的領袖,與以後大太監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勢不兩立,雖然身為帝師,大學士,但在黨爭中也受到排擠,於是辭官回家,接替他駐任遼

東經略的是閹黨分子高第。

高第上任後,采取了消極防禦策略,命令山海關外的兵力全部撤到關內,但身為寧遠道的袁崇煥卻拒不從命。寧遠(今遼寧興城)是明軍在遼西失陷廣寧後最重要的軍事堡壘,後金軍要進攻明朝首當其衝的就是寧遠城。袁崇煥率領萬餘兵民,獨守孤城寧遠。他將新從海外引進的西洋大炮安放在城上,將城外的商民、糧草搬到城內,焚毀城外房舍,堅壁清野,安排百姓巡邏放哨,運送火藥,實行軍民聯防;他還親自向官兵下拜,刺血宣誓,激以忠義,官兵都決心與袁崇煥同生死,共患難。袁崇煥一切布

置妥當,靜待敵人來攻。

明朝天啟六年即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68歲的努爾哈赤親率6萬八旗軍,號稱20萬大軍,渡過遼河,如入無人之境,向孤城寧遠猛撲而來。此時,守城者袁崇煥,42歲,進士出身,還從沒有指揮過作戰和

打過仗。

二十三日,努爾哈赤命離寧遠城5裏安營,橫截山海之間的大路。努爾哈赤先禮後兵,放回被俘漢人捎勸降書給袁崇煥說:“獻城投降,高官厚賞,拒絕投降,城**亡。”

袁崇煥回答說:“義當死守,豈有降理!”

二十四日,努爾哈赤派兵猛力攻城,城垛上,箭像傾盆大雨一樣射來;懸牌上,矢鏃密集得就像刺蝟皮。後金兵攻城不下,努爾哈赤命士兵冒死鑿城挖洞。袁崇煥迅速下令動用早就準備好的大炮,向後金軍的隊伍猛烈發射,炮聲響處,隻見一團團衝天的火焰騰空而起,後金兵士被炸得血肉橫飛,七零八落,留下的也被迫後撤。

努爾哈赤對這種新引進的西洋紅衣大炮一無所知,不知道它的來源、特點、性能和威力。第二天又親自督戰,集中大股兵力繼續攻城。袁崇煥登上城牆高處的瞭望台,沉著地監視觀察著後金軍的行動。直到後金軍衝到逼近城牆的地方,他才命令炮手瞄準敵人密集的地方放炮,這些炮擊使後金軍將士受到巨大傷亡,正在後麵督戰的努爾哈赤也受了重傷,不得不

下令迅速撤退。

袁崇煥聽到敵人退兵的消息,就帶兵乘勝追殺,一直追趕了30裏,又殺死了不少後金軍,才得勝回城。

努爾哈赤一生戎馬馳騁44年,幾乎沒有打過敗仗,可謂常勝統帥。但他占領廣寧後,年事已高,體力衰弱,深居簡出,怠於理政。他對寧遠守將袁崇煥沒有仔細研究,對寧遠守城炮械也沒有偵知實情,他隻看到明朝經略易人等因素,未全麵分析彼己,便貿然進攻。結果以矛製炮、以短擊長、以勞攻逸、以動圖靜,吞下了驕師必敗的苦果。寧遠之敗,是努爾哈赤起兵以來所遭遇到的最重大的挫折。此後,他鬱鬱寡歡,陷入苦悶。八月十一日,在沈陽東40裏的靉雞堡憂憤而死。

點 評

《左傳》中寫道:“君以此始,必以此終。”努爾哈赤以兵馬起家稱汗,又以兵敗寧遠身死,這是曆史上的偶然,還是曆史上的必然?

瑕不掩瑜。努爾哈赤雖然在晚年有過一次失誤,犯過一些錯誤,但他仍不失為一位傑出的曆史人物。他把女真社會生產力發展所造成的各部統一與社會改革的需要加以指明,把女真人對明朝專製統治者實行民族壓迫的不滿情緒加以集中,並擔負起滿足這些社會需要發起者的責任。在將上述的各種社會需要和願望轉變為現實的過程中,他能夠剛毅沉著、豁達機智、知人善任、賞罰分明,組成堅強穩定的領導群體。在征戰的過程中,不四麵樹敵,更沒有四麵出擊,而是佯順明朝、結好朝鮮、籠絡蒙古、用兵海西。對海西女真各部又采取遠交近攻、聯大滅小、先弱後強、各個吞並的策略,進而形勢坐大,黃袍稱帝,揮師西進,遷都沈陽。他通過建立八旗和創製滿文,以物質和精神這兩條紐帶,去組織、協調、聚集、激發女真的社會活力,實現了曆史賦予女真各部統一與社會改革的任務,並為大清帝國的建立奠下了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