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與馬,共天下

公元317年,晉湣帝被害,西晉滅亡。公元317年,琅琊王司馬睿於建康即皇帝位,是為東晉的開國皇帝晉元帝。司馬睿是司馬懿的曾孫,琅琊王司馬覲的兒子,於公元276年出生於洛陽,其15歲襲封為琅琊王。他所建立的東晉王朝偏安江左,借長江天險和江南富饒的人力物力與中原的十六國對峙,後延續了11帝,共持續了104年。

晉湣帝被害後的次年二月,弘農太守宋哲從北方逃至建康。宋哲帶給司馬睿晉湣帝臨降前的詔書。晉湣帝在詔書中同意了司馬睿代他“統攝萬機”,但對司馬睿稱帝,晉湣帝提出了一個條件,即要他帶兵北伐,收複故都,為其報仇雪恥。晉湣帝還在詔書中含蓄地表露了對司馬睿坐視危亡不救的怨恚和譴責。

司馬睿讀到詔書後,先是承認自己是罪人,最先他哭著拒絕了下屬要他上尊號的建議。不過,經過一番形式上的謙讓後,他終於接受了晉王的名號,按照魏晉丞相稱王的慣例,“備百官,立宗廟社稷於建康”。公元317年三月丙辰日,司馬睿坐上了皇帝寶座,東晉王朝正式建立。從此,偏居江南一隅的司馬睿政權成為晉王朝的代表。

在登基典禮中,城府極深的司馬睿突然給為他登上帝位立下汗馬功勞的王導出了一道難題,要王導與自己一同坐在禦**。這一提議實在是古今罕見。這就表明,這是皇帝在要求臣下與他同治天下。為什麽會出現這一現象呢?實際上,這與貫穿晉王朝始終的門閥士族勢力惡性膨脹、主弱臣強的現實情況有直接關係。

司馬睿如果沒有士人王導的扶助,是難以立足江東的。早在西晉晉懷帝永嘉元年(307年),司馬睿被任命為安東將軍,揚州都督,鎮守建業。司馬睿剛到江南時,作為來自北方的皇族,他並沒有什麽威信,全賴王導為他出謀劃策。當時在江南,每到三月三日,人們都要到水邊洗濯,除災祛病,叫做“修禊”。那一天,王導讓司馬睿乘坐兩人抬的肩輿,而自己卻和堂兄王敦及其他朝臣騎著駿馬陪伴,表麵上是去看修禊,實際上招搖過市,故意讓人看到司馬睿的尊嚴。一時間建業城外,人山人海,江南名士紛至遝來。眾人看到司馬睿有王導、王敦這樣的名流輔佐,而他自己又顯得謙和有禮,由此眾多士人為司馬睿的風度所感染。司馬睿等回城後,王導向他進諫說:“顧榮和賀循為江南士人的領袖,如果能吸引他們入朝,其他的人也都會歸順。”司馬睿聽後派王導去請二人,顧榮和賀循二人也看到了司馬睿的風采,所以欣然而至。司馬睿任命賀循為吳國內史,顧榮為軍司兼散騎常侍,有了這兩人的帶動,江南江北名士如紀瞻、周、卞壺、劉超、張闓等,皆慕名而來,成為司馬睿的幕賓。司馬睿的力量迅速壯大起來。

中原動亂,北方士人大批南下,王導勸司馬睿廣收人才。當時自南渡北人中得106人,都辟為掾屬,號稱“百六掾”。司馬睿因此得到了南北士人的共同擁戴,能在西晉滅亡後順利稱帝。東晉偏安江南,自司馬睿稱西晉莊園生活壁畫

帝始,就出現了在政治上服從王導,在軍事上依賴王敦的局麵。司馬睿稱帝,王導以揚州刺史兼為驃騎將軍,領中書監,錄尚書事諸職居中執領朝政;王敦以江州刺史兼為大將軍,都督江、揚、荊、湘、廣、交六州諸軍事等職,在外獨擅軍權。王氏一家操控著西晉王朝的實際權力。司馬睿要王導上禦床與他同坐的一幕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當然,司馬睿這一形式上的謙讓也是對王氏家族掌控大權的不滿表現,最後還是讓王導堅決辭謝了。可“王與馬,共天下”的時諺卻是對當時西晉政局的恰當概括。

東晉建立初期,孑身處於南北士族之間的司馬睿如果沒有王氏的扶植,則難以維持住自己的帝位。司馬睿與王氏兄弟合作前期,兩家存在共同的利益,矛盾並不突出。在這一時期,王導、王敦同司馬睿在政治上是一致多於分歧。而隨著司馬睿地位的鞏固,以及建康政權統治範圍的不斷擴大,司馬睿則越來越不甘於受王氏兄弟的擺布。他開始推崇“申韓”之說,身體力行,“以法禦下,明於黜涉”,重用刁協、劉隗等人,力圖排抑、削弱王氏的勢力。他曾把一部《韓非子》送給太子司馬紹,希望太子能體會到自己的心思。司馬睿的這些主張與王導製定的“以清靜為政”的國策自然是相衝突的。但司馬睿畢竟沒有在亂世中力挽狂瀾的雄才大略,他在位五年,始終偏處江南一隅,永昌元年,公元322年,他於憂憤中去世,終年47歲。

點 評

西晉在統一中華幾十年後就迅速滅亡,固然讓人感到惋惜,匈奴等少數民族對西晉漢人的迫害仇殺,也固然令人感到憂憤,但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一棵參天巨樹的倒塌多不是先被外力推倒,而是先從內部開始腐爛。西晉這棵巨樹是一棵先天就沒能栽好的樹苗,其在被栽種到土裏以前,根係就已經開始變質。在晉王朝中,世家士族門閥的勢力永遠都要強過王權,使得上下君臣關係顛倒。晉武帝在王浚攻破石頭城後,因為考慮到王渾家族的勢力,賞罰不能公正。到司馬睿時,竟然出現了與王導共坐天下的地步。滿朝文武競相豪奢,晉武帝為了滿足上萬名後宮佳麗的需要,竟然公開賣官鬻爵。被派到各地的宗室藩王本來是為了令其能維護中央統治,結果司馬家諸王個個利欲熏心,為爭奪最高權力不惜同室相攻,終於迅速瓦解了這個先天不足的王朝的腐敗統治。可悲之事,亦有可恨之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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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玄風的四位代表人物

玄學是在漢末及三國時期逐漸產生並發展的。這一時期的主要代表人物有馬融、郭泰、何晏和王弼四人。

馬融是東漢中後期的名儒。他在政治與生活上極其墮落,在學術上為《老子》作注,竭力捏合儒家和老莊。起初鄧騭仰慕其名望,派人召其為舍人,馬融不就,客居涼州武都漢陽。結果馬融在漢陽遇羌人暴動,邊境擾亂,米穀價格飛漲。馬融沒錢買吃的,後悔未應鄧騭之召。他對朋友說:“古人有言,左手據天下之圖,右手刎其喉,愚夫不為。所以然者,生貴於天下也。今以曲俗颶尺之羞,滅無資之軀,殆非老莊所謂也。”於是應鄧騭之召。後來這位大儒為了保全生命,又助大將軍外戚梁冀誣害名臣李固,並作大將軍《西第頌》。行為如此齷齪之人,其學說也不過是掩蓋其醜陋的外衣而已。

郭泰出生於東漢晚年。當時社會動**,朝廷政治腐敗,士大夫等知識階層對現實不滿,那些起來反對、要求改良政治的人,多被殘酷迫害。郭泰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下,他對政治前途失去了信心,思想低沉,唯有借老莊思想和玄學逃避現實。在《抱樸子·正郭篇》中,郭泰曾說:“吾晝察人事,夜看乾象,大之所廢,不可支也……雖在原陸,猶恐滄海流橫,吾其魚也……未若岩岫頤神。娛心彭老,優哉遊哉,聊以卒歲。”

玄學的真正奠基人是何晏與王弼。《顏氏家訓·勉學篇》中指出:“何晏、王弼,祖述玄宗。”在《文心雕龍·論說篇》中說:“迄至正始,務欲守之,何晏之徒,始盛玄論,於是冉、周當路,與尼父爭塗矣。”何晏和王弼都是祖述老、莊,大煽玄風,以維護其政治利益。何晏著有《道德論》,王弼著有《老子注》《周易注》《周易略例》,還著有《老子指略》。何晏玄學的主要論點是:“天地萬物,皆以‘無’為本。

無也者,開物成務,無往不成者也。陰陽恃以化生,萬物恃以鹹形,賢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故‘無’之為用,無爵而貴矣。”

王弼的主張大體與何晏相類,也是把“無”說成萬物之本。他認為:“夫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無形,由乎無名。無名者,萬物之宗也。”在他們眼裏,宇宙萬事萬物都生於“無”,無生有,有生一切,這也是後來眾多玄學家們的觀點。玄學同儒學一樣都承認自然的存在,自然有其自己的發展規律,即“道”。但在如何對待“道”上,儒學認為應以“教”為準,力求入世,也就是應該“修道”,應該“有為”,把自然樸素的道加以文飭整齊。玄學則主張順乎自然,順乎道。順乎道、順乎自然,也就是“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