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歲相信的東西,是想要用一生去擁有的

直到二十二歲結束也沒完成的一件事:文身。

作為一個打耳洞都要深思熟慮的人,我並不覺得這個想法是一時興起或者好玩。去年在凱恩斯的民宿,隔壁住了一個金發碧眼、有些壯實的年輕女子,我在車庫收拾行李,她看我是新房客就來幫忙,她擼起袖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奇異圖形和文身線條纏繞到了指背上。

我誇她的文身酷,她建議我也去文一個,我解釋說自己雖然成年了,但是個包,怕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爸不讓,於是也就沒敢。

她幫我出主意:“我見過很多日本女孩會文在側腰或者大腿上,一個很迷你的小圖案,被衣服遮著,不會輕易被發現。”

我說我想文在身上的是一句普通的歌詞,出自Lana Del Rey的那首Cherry:

“My cherries and wine,rosemary and thyme.(我的櫻桃美酒,迷迭香和百裏草。)”

“是什麽意思呢?”她問。

“就是一句歌詞,我覺得她唱這一句的聲音特別好聽。”

“我覺得或許文圖案比較好,歌詞的話,萬一你以後不喜歡了怎麽辦?”

“二十二歲相信的東西,是會相信一輩子的。”

Taylor Swift在《22》裏唱:“We're happy, free, confused and lonely at the same time.(盡管我們感到困惑與孤獨,卻仍舊幸福與自由。)”

我的二十二歲也差不多,清醒、沉醉五五開,有閑散和釋然,也有焦慮和反省。

習慣了“單打獨鬥”,習慣了按自己的策略生活和發展的我看似有主見,但在很多事情麵前迷茫依舊。2018年是我比較偷懶的一年,因為處於某一種舒適區,很多東西看似來得容易,一個接一個,都沒有給我任何逼仄缺乏的感覺,讓初入社會的小年輕容易輕敵,麵對自己的人生太過於心高氣傲,把所有的野心在前幾步就花光。

二十二歲這一年感覺自己不像二十一歲時那麽大步向前,無所畏懼。這反而像是停留在原地,拍拍身上跌倒時沾染的灰塵,順便打了個盹休息了一會兒,準備摸著自己的天花板上路,並且要麵對人生前路的無盡分岔。

這一年多的是反省以及思考反省過後的策略。

我得到的是什麽呢?是一些自己認為珍貴但易碎的東西,照例與大家分享。

“得學會接受一個事實:沒有人能時刻做好人。”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如果你在一個人的故事裏成為好人,那你在另一個人的故事裏會是壞人。”

越長大我們越容易陷入某種“兩難”境地,因為世界很複雜,人心也是如此,若拿著扁平的標準去衡量立體的事物,隻會讓自己越來越困惑。

成長意味著我們拿著一把兩邊是刃的匕首,隻能刺向一個方向,是“傷害”他人以求自保?還是犧牲自我來保護他人?

當我們隻能在委屈別人和委屈自我裏選擇一個時,我們認知裏的善良必然會受到挑戰,我們必然會陷入自我的折磨。

理解世界的遊戲規則,麵對一切盡量通過公平競爭去取得。選擇自己認為對的,然後自負盈虧。

不用執著於“我這樣做了會變成什麽樣的人”,在我們可控的範圍內降低傷害已是萬幸。人的陰暗麵雖然可怕,但也平常。

理解人的複雜多麵,真心本就瞬息萬變。

“在艱難的時刻不如側身而行, 偶爾彎腰也可以。”

2019年也會是大環境較為低迷的一年,周圍很多做好創業準備的朋友都打算收拾收拾回去上班了。作為一個暫時的自由職業者,我非常理解他們,理解的同時也瑟瑟發抖。自由的代價就是當大環境(市場)波動的時候首當其衝,沒人保護我,我就坐在浪尖上第一個被晃**出去。

我說的就是關於錢。說實話今年看到支付寶賬單的時候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去年什麽時候賺了這麽多錢,也不知道自己是花在了哪裏,但花掉了就是花掉了,享受過了,就得承擔帶來的所有風險。

今年需要學習節儉,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消費“降級”的準備,很少走入星巴克,代替品從瑞幸換成了7-11買二送一的美式咖啡。覺得自己得收起一些無用的矯情,冬天來了就要過冬,躲在房子裏看書也挺好。

我以前很害怕集體性的艱難時刻,後來才慢慢緩過勁來,其實相較於一個人默默地崩潰,大家一起崩潰、低迷有時候反倒不會太慘,這是一種被稀釋的悲觀:“反正大家都這樣,也沒必要那麽焦慮,做好自己就行嘍。”

大環境低迷時是學習和積累的好時候,有自己的節奏,比什麽都重要。

“此刻即未來。”

得出這句結論讓我感到有些沮喪,這意味著作為一個有些追求、對個人成就較為偏執的人,我是無法心平氣和地一直在家裏休息了。

我一直感謝幾年前不明所以地什麽都嚐試、什麽都不怕的自己,才讓我今天有了那麽一些信心和談資,做事情的時候輕鬆、順利了那麽一點。

在驕傲的同時焦慮一點都不會少,因為這就意味著,如果想讓人生持續保持前進的姿態,就必須做好當下所有選擇的事情。

我們現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會引起質變,想要達成一個目標就必然免不了乏味的重複和突破舒適區的痛苦以及獨自練習的孤獨。現在承擔的每一份重量都是在為未來某個時刻減負。

人生環環相扣,對此我毫不懷疑。

“謹慎地麵對一切可以快速有回報的事物,捷徑有時候意味著提前透支。”

上次我去杭州出差和大力吃了個飯,她一直開玩笑說很希望自己今年三十歲,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是踏踏實實兢兢業業努力工作過來了,二十八九歲的時候遇上了公眾號,生活一下子變好,也會滿足於這樣的生活升級。

她擔心過早碰上的好運氣會讓人提前消耗靈氣和天賦,被快速的成功捧起來,又要獨自收拾紅利過後漫長的失落。

我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我也會特別謹慎地麵對所有“快速取得結果和成績”的事情。快錢賺多了,快速地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績,人就容易心高氣傲起來,高估自己,低估生活,並且把一切事物都想得簡單。

博主@罐頭辰關於KOL(Key Opinion Leader,關鍵意見領袖)有一段言論:“KOL們,或是誤打誤撞,或是個人機遇加上努力,或是家庭與關係帶來的資源,甚至是以上的條件兼有之,讓你們和最底層的老百姓拉開了生活條件的差距,甚至有人以此作為跳板實現了階級跨越。”

一直很幸運,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偶然碰到了一些機會,讓我覺得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活不太一樣,雖然並沒有賺到什麽大錢或者大的名氣,但給我自己帶來了非常多的改變:自信心、表達能力、機遇、眼界或者說生活水平的提高。

人很容易將其他事物的光芒誤認為是自身的光芒,這是必須時刻反省和掂量的事情。我們需要搞清楚腳下是自己親自壘砌的磚,還是時代和市場帶來的短暫泡沫,不要等到泡沫爆炸,從自以為的虛幻高度跌落時才開始慌張。

我認可罐頭辰的觀點:“KOL這個身份隻是一個跳板,可以用它來換取一些資源,做自己喜歡、擅長、實現理想的事情,而非把它作為職業本身。”

還是得把最終目的放在自我的積累和提高上,人不能隻靠風口和運氣活著。

特長不是天賦,是堅持不懈地練習和打磨的結果。

我想把那種被別人甚至自己都定義為“運氣”的東西變成名副其實的一場交易,因為很公平。

“有相對穩定的信息源, 與欣賞的人比肩而立。”

我有幸參加過一些奇怪但好玩的活動,見到了一些網紅與業內大V,了解過一些行業套路,對眼前所見的完美人設都會習慣性地保持距離。

年輕的時候對“價值觀”有強烈的需求,因為表達能力趕不上表達欲,而自身並沒有形成完整的思辨係統,於是很容易追隨或者崇拜某人,很容易誤把他人當信仰。

之前看采銅老師的公眾號裏有一段文字:“一個人走完一生都要經過一重又一重的關隘,大多數時候我們是孤身一人,縱身一躍。”其實絕大部分的人對另外一個人的價值觀並沒有那麽多的好奇心,僅僅是因為他們陷入某種迷茫的境地,需要一份“參考答案”。人們關注的還是與自身利益切實相關的東西。

我是一個對他人缺少好奇心的人,一直以來也覺得“事不關己”沒啥問題,現在才覺得其實這樣也不太好。人是所有奇妙的源頭,如果有一個較為相信且願意追隨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為對人的好奇心會推動我們嚐試並且了解一個之前並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在某一段時間內,關注幾個你認可的人(看書、看電影、聽講座、交朋友,關注微博上的博主都算),看一看他人的思想動態,比對和學習,在追隨裏獲得更新自我的能量。

不過需要保持一種健康的距離,任何最好的關係,都是平等且可以交談的,換而言之,比肩而立。

“我所理解的浪漫:在平凡短暫的生命裏相信對自己而言的永恒。”

二十二歲的時候,人生出現了一些小的轉折,遇到了一些人和機會,讓我打量起自己的未來,忍不住刻薄,又忍不住溫柔。

刻薄在於,我知道生活很艱難,無能為力的事情很多,我還很年輕,但我沒有時間矯情,因此過多的情緒化在自己看來都是可笑的。

溫柔在於,好像建立起了自己的價值觀堡壘,做的每一個選擇或許在外人看起來不合時宜、不正確或不劃算,但都能在自己的世界裏得到合理且清晰的解釋。

我常常被一些人說過於“理想主義”,又被另外一些人評價為“可怕的理性”,可能這兩種特質我都有吧,它們並存於我身上,讓我擁有更豐富的側麵,在麵對這個讓人無奈的世界時還有一份對自己而言的熱烈。

我是一個追求浪漫的女孩,對我來說,浪漫其實是一種私人的可能性,是唯心的、超出常理的,我相信它是平凡短暫的生命裏存在的永恒。

向內的勘探即將結束,我也該重新對世界懷著某種好奇心。

對於二十二歲,我也沒什麽想說的了,既然已經平穩降落在二十三歲,我感謝自己有能力一如既往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那個文身,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落在我的手臂上,因為它對於我而言不僅是一句歌詞。我沒有告訴那個女孩,我的櫻桃美酒、迷迭香和百裏草到底意味著什麽—

“My cherries and wine,rosemary and thy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