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競盜爭先

火小邪在三姨太的屋子裏靜靜前行,不多久已經到了主臥室的門口。主臥室的門盡管關著,但從門上鏤花之處,透過裏麵珠簾,還是能看到王兮兮側著身坐在屋裏。女人一旦照起鏡子,就是沒完沒了,王兮兮也不例外,一時半會都沒有起來的意思。

火小邪在門口打量了一番,見不便入內,便後退幾步,向其他房間摸去,打算先把這宅子的情況摸清,等三姨太回來也好下手。

火小邪轉了幾間屋子,方便去的地方無外乎客廳、書房、雜物房等地,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火小邪要找的是浴室,轉了一圈回來後,撥開一道房門,進到一個寬敞清爽的房間中,裏麵擺著一個碩大的木盆,旁邊擺著洗浴用品、屏風衣架,正是三姨太洗浴的房間。

火小邪聞到房間裏幽香撲鼻,心中歎道:“女人洗澡的地方,就是不一樣!若是三姨太回來洗澡,定會解下腰上的紅繩,到時我就下手去偷!說不定還能一飽眼福……哎呀,怎麽想些這麽齷齪的事情,罪過罪過!”

火小邪轉念一想,心中又暗笑:“罪過什麽罪過,我又不是和尚!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我不認識三姨太,和她無親無故的,她要給我看光屁股,我躲著不看,豈不是不夠男人?我火小邪,頂天立地的大老爺們!又不是要故意看她光屁股,我是個賊,要偷她腰上的東西,不看怎麽偷?我又不是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何必裝大尾巴狼!奶奶的,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光著身子的女人啥樣子呢!看!一定要看!偷!一定要偷!”

火小邪躡手躡腳繞著浴室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卻皺了皺眉,這浴室豪華氣派的很,屋頂沒有房梁,用青磚封頂;一側牆上有幾個通氣的小窗,但距離澡盆頗遠;屋內四周倒是有數個小櫃子,但斷然躲不進一個人;也就是說,整個房間沒有一個能藏人的地方。

火小邪暗歎:“完了完了,看來又飽眼福,又偷到紅繩的打算,八成沒戲了!不管怎樣,洗澡的地方沒地藏,那至少藏在這房間附近!”

火小邪溜出浴室,在浴室門口再尋找可以藏身之地,沒花什麽工夫,就看到一扇別著插銷的小門,火小邪正想拉開插銷,打開這扇小門,卻頓了頓,抬頭一看,隻見這扇門上正中赫然鑲嵌著一麵圓形的木牌,上麵除了雕刻著花紋外,這木牌正中刻著一個碩大的“戊”字!

火小邪一驚,想起胖好味紙條上的任務,乃是:王家大院內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扇門,任意打開,從裏麵偷出一盞油燈。火小邪見這扇門上有一個“戊”字,暗道:“難道這就是胖好味的任務中十扇門中的一扇?這可巧了,怎麽會在這裏有一扇?”

火小邪伸手想去拉開插銷,進去看看,可心念一動,想道:“不行!如果沒有油燈也還罷了,若是裏麵有油燈,我是拿還是不拿?這是胖好味的任務,我可不能隨便插手!我在午夜時分和他們接頭的時候,把這條信息告訴給胖好味就是了!”

火小邪把手收回,覺得自己決定正確,剛離開這扇門要再做打算,卻聽到三姨太主臥室內傳出聲音。火小邪剛看到“戊”字門,心神有點不寧,鬼使神差地突然擔心起來,裏麵那個美豔的少婦要做什麽?火小邪趕忙躡手躡腳趕到門邊,準備看看臥室裏的動靜。

火小邪剛走到門邊,探頭一看,這一看不打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王兮兮拿著燭台,正向門口走來,隻有三四步之遙!

火小邪一背身,靠在牆上,罵了自己千萬遍糊塗,怎麽腦子如此不清醒,這時候跑到門邊來打量裏麵的動靜,這不是找不自在嘛!

火小邪左右看看,門兩側都是瓷瓶花架,絕無藏身之地,前方房間中倒有書櫃、桌椅,但他再快的速度,也來不及趕過去藏起來。耳聽著王兮兮的腳步聲已經走到門口,手撩開珠簾推門,火小邪再也管不了這麽多,一個下蹲,縮在門邊。

王兮兮等著三姨太回來,有些疲倦,精神不振,推開房門去外屋取自己的東西。王兮兮徑直走出去,並未返身關門,目光平視向前,直直走了幾步,猛聽身後有細微的窸窸窣窣聲,本來今天王兮兮碰到的事情都是些怪事,三姨太又不在,她心中忐忑不安,這細微的聲音足以讓她立刻回頭望去。

王兮兮轉頭一望,隻見門輕微地有些擺動,珠簾也還在左右晃動,並無任何異常之處,不禁鬆了口氣,歎了聲,快步去外屋的桌上,拎起自己的小包,返身回到臥室中。

王兮兮關好房門,重新坐在梳妝台前,從自己的包中取出一把小鑷子,對著鏡子,仔細拔自己的眉毛,女人打扮自己起來,那是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王兮兮渾然不覺,自己身後的牆角,火小邪正滿頭大汗地蹲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出。

火小邪在王兮兮推門而出的時候,正在房門邊一側蹲著,有門做遮擋,王兮兮又沒有立即回頭,當時沒有看到火小邪。火小邪哪裏還敢等,全身肌肉發力,一側身就閃出門沿,如同耗子一樣,四肢著地,從珠簾下方飛快地爬進主臥室。

王兮兮回頭之時,火小邪剛剛好躲開一邊,才沒被發現,真是千鈞一發!身法慢了一步都不行,身位高了一點碰到珠簾也不行!火小邪這種貼地快速爬行的身法,乃是無師自通的伏行法裏麵的怪招式!

四肢著地,貼著地麵爬行,在盜術裏又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要知道賊人偷竊之時,並非處處都是平地坦途,很多地方都是溝、渠、管道,不可站立之所,所以四肢著地爬行,美其名曰為“伏行”,所用之處極多。

“伏行”常見的分為幾種:

“蛇伏”,身體緊貼在地麵,靠身子扭動,指、肘、胯、膝、踝、足尖發力,以此前行,通常用於極為狹窄的管道之處。

“匍伏”,近似於匍匐前進,主要用前臂使勁,抬頭向前觀望著前進,所用之處甚多。

“獸伏”,全身下蹲,膝蓋離地,用手和足尖支撐身體,前後行進。此種伏行法最為常用,但在低矮的房屋夾層內不好施展。

“嬰伏”,和嬰兒爬行一樣,用膝蓋著地,雙手支撐爬行,多在要降低身位時使用。

“蛙伏”,小腿、前臂完全貼緊地麵,身體收緊在腿臂之上,前進時先蹬腿,後伸手,身體完全貼緊地麵後再恢複原狀,較為少見的伏行法,多用於亂石嶙峋的岩穴之中。

“蟲伏”,這是最罕見的一種伏行法,身子緊貼在地,雙手並於腿側,全靠下顎、腳尖發力,身子如波浪起伏著前行,一般沒有賊偷竊時使用,但如果賊被抓住,五花大綁的時候,就知道精通蟲伏有多重要了。據說蟲伏的行家,爬行速度和走路一般,十分驚人。

火小邪爬行的方法,沒有人教他,火小邪自己取名叫“蟑螂爬”,如同單臂俯臥撐一樣,雙手、腳尖支撐,但手要撐在胸部以下,身子挺直不彎,略微離地,然後腳尖發力,奮力前蹬,雙手不斷交換前進。

火小邪爬進主臥室躲著,王兮兮快步返回房中,算是有驚無險。

火小邪靠在牆角,用獸伏爬到床邊,見這張床床下空間頗大,倒是個藏身的好地方。火小邪看了眼王兮兮,見她專心致誌地梳妝,便一頭鑽進床底,匍匐爬進到床下中央,透過床下的縫隙,倒能夠看清屋內的動靜。

尋常的賊最愛躲床底,火小邪自然不能免俗。藏在床底可要分清楚時候,若是已經暴露了行蹤,被人四處搜查,藏在床底無異於找死,那時床底和一個關鳥的籠子差不了多少;如果是無聲無息,尚無人察覺到有賊進來,床底卻又是上好的藏身之地,十分安全。

有的笨賊,不懂藏身之地有不同時候之分,被人追趕時還要鑽到床下,結果生生讓人抓豬一樣逮出來,這絕對不是少數。

火小邪在床下趴了足足半個時辰,王兮兮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火小邪正尋思著三姨太怎麽還不回來,就聽到腳步聲匆匆而來,房門嘩地一下打開,走進來二人。

火小邪趴在床下,能夠看到兩雙女人的小腳走進。

王兮兮趕忙站起來,說道:“青妹妹,你終於回來了!外麵怎麽樣?”

三姨太哼了聲:“的確是有賊進來了,那個張四爺正在抓!好像沒有抓到,現在又安靜了。”

王兮兮驚道:“什麽賊這麽厲害,禦風神捕都抓不到?”

三姨太坐到椅子上,青苗上前給三姨太端上涼茶,三姨太說道:“是大盜,不是尋常的小賊!”

王兮兮說道:“哎呀,王家樹大招風,把大盜都招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三姨太喝了口水,說道:“王姐姐,我一會兒還要出去,回來就是和你說一聲,你不要在此久留,我叫青苗送你回去。今天晚上,我覺得王家大院要鬧得天翻地覆!”

王兮兮應了聲:“那好!青妹妹,你可不要出去逞能啊,別傷了自己。”

三姨太說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兮兮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青苗領著,三姨太相送,就要走出房間。

這三個女子剛剛走出房門,就聽到院中牆角唰啦啦亂響,三姨太尖聲大叫:“什麽人!”一步跳上前去,摸出飛刀拿在手上。

三姨太這一聲喊,院中一處草叢中嗖地跑出一團黑影,貼地飛奔,速度極快。

三姨太片刻不停,跳出幾步,手中兩把飛刀已經擲出。青苗這個丫頭也很厲害,緊隨在三姨太的身側,唰唰左右手迅速擲出兩把飛刀。

那團黑影似乎中了一刀,哼哼亂叫,但仍然急速奔跑,向著門口鑽去。

三姨太和青苗拔起身子,分開兩邊,飛一樣地追趕,邊追邊閃電一樣地連續擲出飛刀。飛刀準頭極好,勢大力沉,又命中了幾刀,紮得那黑影一個趔趄,滾倒在地。那黑影撕心裂肺地亂叫,掙紮著滾了幾滾,跌倒在門邊,再不動彈。

三姨太和青苗已經跑至黑影邊,定睛一看,地上竟躺著一隻一尺長短的黑豬,模樣古怪,似豬似貂,周身黑色短毛,長著白尾,看著絕不是家養,乃是一種異形的野豬。這個畜生頭、眼、腹部一共插著四把飛刀,都是命中要害,已經死透。

青苗上前把這隻黑豬拎起,給三姨太查看。三姨太見是一隻小型野豬,說道:“又是這種畜生在王家大院亂竄!今天若不是飛刀在手,又讓它逃了!”

青苗把野豬上的飛刀拔起,說道:“青幫主,最近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這麽些古怪的畜生,還從來抓不到活的。”

王兮兮已經從側旁跑過來,探出身子看了一眼,說道:“嚇死我了,還以為是賊呢!怎麽會有野豬跑到我們院子裏來?”

三姨太對王兮兮說道:“說是野豬,也不太像,這畜生到處亂拱亂鑽,十分惹人討厭,性子又烈得很,每次費盡周折抓到一隻活的,最多半個時辰,就大叫而死,古怪得很。在大院裏倒是時常見到,這還是第一次進到我這個小院裏呢!奇怪!”

三姨太話音剛落,隻聽院牆一頭有人狠狠地罵道:“你們幾個該死的女人,賠我的豬!”

三姨太她們大驚失色,趕忙退後幾步,唰唰唰,把飛刀持在手中。王兮兮更是嚇得幾乎跌倒在地!

三姨太畢竟是沉得住氣的不凡女人,站穩了身形,便冷哼道:“牆上那賊!滾下來!”

牆頭的黑影蹲起身子,沉聲罵道:“我好不容易把這畜生攆到了院子裏,卻被你們用飛刀殺了!你們有罪!大大的罪!”

三姨太冷哼一聲:“少廢話!”手上一揚,兩柄飛刀已經直直向牆頭那人飛去。

“咦!”牆頭那賊一聲低喝,隻聽當當兩聲響,兩把飛刀撞上硬物,掉了下來!

三姨太定睛一看,那人手中拿著一個風水盤,正是用此物擊落了飛刀。

這個牆頭的賊,不是別人,正是亮八!這個亮八的任務是抓到一隻活著的黑毛白尾豬,好不容易尋到一隻,一路追過來,把這隻豬逼入院內,正打算跳入院中抓豬,卻和三姨太她們碰了個正著。

亮八一路追趕黑豬,又要躲避其他人,已是十分不容易,見到三姨太和青苗幾把飛刀殺了自己的獵物,真是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立即跳下來把這兩個耍飛刀的女人脫個精光,**一番瀉火!

亮八擋下三姨太兩把飛刀,知道這個女人厲害,罵道:“好厲害的飛刀!”

三姨太哼道:“青苗!合圍!”

青苗一聽,立即跳開一邊,三姨太身子微動,唰唰兩聲,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擲出兩把飛刀。青苗跳開兩步,幾乎就在三姨太擲出飛刀的同時,也丟出兩把飛刀,四把飛刀分為四個方向,齊齊向亮八飛來!勢必要將亮八斃於牆上!

亮八叫了聲好,雙手一動,竟把那風水盤掰成兩半,右手一揮,掃落一把,隨即身子一翻,在空中打了個空翻,躲過二把飛刀,落下之時,又用左手上半邊的風水盤擊落一把。亮八仍然落在牆頭上,竟不逃走!亮八這個人強橫至極,哪受得了女人的氣,盡管地處牆頭,不好施展身手,但仍然要賣弄一番,此時躲過四把飛刀,已是竭盡全力。

三姨太喝道:“好身手!有本事再接我們二刀,你若能擋住!我陪你這隻豬!”

亮八嘿嘿叫道:“好!我要是贏了,不要你陪豬,你們三個娘們脫光了,陪我睡一覺!”

青苗大罵:“你這臭賊!我殺了你!”

三姨太哼了聲:“睡覺就睡覺!一言為定!你想和我們睡覺就別逃!”

亮八**聲道:“好!就喜歡你這樣的娘們!夠勁!”說著蹲穩了身子,沒有一點要逃走的意思!

三姨太再不答話,腳步微移,踱開一小步,低聲道:“青苗,用備亂刀!”

青苗立即點頭,手摸在腰上的飛刀柄上,腳下慢慢移動,尋找擲刀的空門。

三姨太移動身子,腳下走側步,移向另一邊,兩人漸漸分開。

別看亮八嘴上強橫,實際額上已有豆大的汗珠滾落。他心裏明白,這兩個女人得了飛刀技法的真傳,若是真讓她們尋到空當,隻怕性命難保。

三姨太和青苗慢慢移動,尋找機會,亮八也正全神貫注地防備著。

就在這時候,尖銳的哨聲猛然響起,把他們三個都擾得微微一滯。

三姨太暗罵:“討厭!禦風神捕壞我好事!”

哨音還在響著,就聽嘩啦嘩啦磚瓦踩踏之聲由遠及近地迅速傳來,一條繩索在空中一晃,隨即二個鉤子兵躍上三姨太的屋頂,停都沒停一步,繩索拉起身子,踩著屋頂的磚瓦就向亮八撲來!

亮八大罵一聲:“小妞,今天不和你們玩了!改日定要你們脫光了陪我!告辭!”

亮八將風水盤一合,躍下牆頭,鉤子兵此時已經跳上牆頭,三爪鉤擲來,沒有夾住亮八,倒把牆頭砸得碎末橫飛。鉤子兵見亮八跑了,緊緊追去,口中哨聲不斷,而四處都有哨聲回應,不絕於耳。

三姨太一跺腳,罵道:“禦風神捕!你們占我便宜!這個賊是我發現的!青苗,我們也追!”

三姨太和青苗正想追出門去,王兮兮一臉驚恐地撲上來死死拽住三姨太,哭喊道:“青妹妹,你不要去啊!那賊太凶狠,萬一你有個好歹,被他欺負了,我怎麽和王興老爺交代!就讓禦風神捕去抓吧!求你不要去追了啊!”

王兮兮正叫喊著,三姨太的院門被四五個護院鏢師撞開,他們見三姨太還活生生地站著,算是鬆了一口氣,趕忙都堵在門口,對三姨太鞠躬懇求道:“三太太!張四爺、孔鏢頭都吩咐過了,事關重大,讓大家千萬不要亂跑,以免打亂了部署,被賊人利用。三太太,請你回房歇息吧,不要讓我們為難啊!”

眾鏢師看了看王兮兮,都認識這個王家堡的交際花,也對王兮兮說道:“王姐姐,請你陪著三太太待在院內吧!”

王兮兮說什麽都不肯鬆手,三姨太見這種情景,無可奈何,隻好咬牙罵道:“算了!就讓張四爺他們得個便宜吧!王姐姐,咱們先回房,等靜一靜以後再送你出去。”

三個女人又回到臥室。三姨太和王兮兮各自坐下,王兮兮驚魂未定地說道:“這是個什麽賊,竟然來王家大院抓野豬?”

火小邪趴在床底,剛才外麵吵鬧打鬥聽得真切,又聽王兮兮這麽一說,認定就是亮八剛剛來過此處。火小邪屏息靜氣,一動不動,一字不漏地聽著。

三姨太同樣十分疑惑地說道:“是啊!我也覺得古怪!抓那種野生的畜生做什麽?還冒著被張四爺他們抓住的危險,不值當啊!”

青苗接口道:“是不是那野豬有什麽藥效?別的地方還沒有?”

三姨太沉思片刻,說道:“剛才那人的身手非常厲害!在牆頭如此狹窄之地,還能憑空翻滾,躲過我們四把飛刀,必然是成名已久的汪洋大盜!我看他使的是一個風水盤,聽口音又是河南一帶的腔調,若沒有記錯,此人應該是十年前就已經成名的開封大盜亮八!如果是他,禦風神捕如此緊張,就有道理了。”

火小邪在床下聽著,微微一笑,暗道:“你要是見到那個殺人魔頭甲丁乙、深藏不露的苦燈和尚、花花公子煙蟲大哥等人,就知道亮八還隻算小角色,這些人估計都在王家大院各處潛伏著,可有張四爺忙的啦!何止緊張,簡直會發瘋的。”

張四爺站在一處僻靜的二層樓的屋頂,環視著王家大院,麵色如鐵,拳頭握得咯咯直響。張四爺心中惡氣翻滾,簡直不能自控,牙齒都咬得咯蹦亂響,嘴唇不住顫動。周先生靜靜站在張四爺身旁不遠,看著王家大院上方,也是滿麵寒霜!

有鉤子兵跳上屋頂來報:“張四爺,又追丟了一個!找不到蹤跡!屬下無能!請張四爺責罰!”

張四爺青筋亂爆,臉上肌肉**,突然大吼大叫,聲震四野:“你們這些小賊,來王家大院幹什麽!是想戲弄老子嗎?來啊!有本事別跑!和老子公平較量!老子是禦風神捕第九代傳人張四!你們都報上名來!”

張四爺吼完,眼神中猛然一片迷離,舉起雙拳狠狠抽打自己的腦袋,啊啊大叫。鉤子兵知道張四爺的失心瘋再度發作,嚇得跪在地上,全身顫抖!

周先生趕忙上前,一把捏住張四爺的後脖頸,使勁揉搓。

張四爺長長喘了幾口氣,總算停止了自虐,緩緩說道:“通告王家大院所有人,說是賊人已經被抓獲,報太平,撤掉各處哨崗!所有鉤子兵立即撤回駐地!”

那鉤子兵大驚,脖子一硬,嚷道:“張四爺!我們,我們不抓賊了?您就能忍住這口氣?我們不能騙王家大院的人我們抓到賊了啊!太丟臉了!張四爺!我幹不了,說不出口,求你殺了我!”

張四爺絲毫不生氣,反而哈哈笑道:“好樣的!不愧是我的得力部下!硬氣!好得很!你放心,抓!我們一定要抓!可今天來了不止一兩個賊,而是至少五六個!全都是大盜級別的高手!我們很可能被人當猴耍了,將我們力量打散,讓他們看笑話!現在,我們要把力量重新聚集在一處,這些大盜一定會上門來找我們!出來一個,就全力抓一個!隻要今天能抓到一個,就是勝利!”

那剛才打算打死也不屈從的鉤子兵聽張四爺這番解釋,猛然醒悟,連忙抱拳喝道:“張四爺說得對!剛才屬下魯莽了!”

張四爺說道:“不妨事!剛才我也被氣得差點發瘋!現在才想明白!”

周先生點頭讚道:“張四爺,這樣好!我們處處設防,以求賊人蹤跡,貪多反而嚼不爛。今天能進王家大院的賊,都不簡單!隨便一個,恐怕都是名動江湖的人物!我們靜觀其變,他們既然來了,就耐不住性子,定會出來!我很想看看,他們這些大盜在王家大院裏四處亂竄,是要找些什麽東西!”

周先生轉頭對鉤子兵吩咐道:“快去辦!鎖緊口風!任何人不得議論,速速撤回駐地!”

鉤子兵喝道:“是!”轉身跳下屋頂,飛也似的去了。

火小邪猜張四爺可能會被氣瘋,還真是猜對了。

三姨太的房中,三人女人絮絮叨叨的,關於那頭野豬到底是什麽東西的問題就繞來繞去地說了半天,恨不能說到野豬一次性能生多少個小崽子的話題上。火小邪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歎道:“三個女人一台戲,我算是領教了!這些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說的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怪不得自古就沒有女人能當好捕頭的。”

三姨太終於話鋒一轉,長歎一聲,幽怨地說道:“今天這個情景,不知怎麽,我隱隱覺得他也來了。”

王兮兮說道:“他?那個你說的神秘男人?”

三姨太說道:“是啊,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和今天一樣,亂哄哄的,到處在鬧賊。我出去追趕一個賊,沒想到扭傷腳踝,他便突然出現,抱著我回了房間。當時我看著他,竟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他十分親切。”

王兮兮問道:“他到底長得什麽樣子?”

三姨太臉上微微一紅,輕輕說道:“他有一雙非常深邃的目光,像能夠說話一樣,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你在想些什麽。”

王兮兮說道:“於是他走的時候,就送你了一根紅繩?”

三姨太說道:“這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唉,王姐姐,不提這個了。”

王兮兮歎道:“真不明白,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男人有什麽好。”

三姨太說道:“王姐姐,可能是我固執,我就是忘不了他,從他走了以後,我的魂都讓他勾了去,日日夜夜地思念著他,也曾滿天下找他。這個無情的男人啊,我以為我嫁給了王興,能逼著他出來,可他仍然毫無下落。唉……我之所以剛才要出去抓賊,就是想著,是不是再能遇見他。”

王兮兮說道:“青妹妹,你也是一個為情所苦的人兒啊!”

三個女人都沉默不語,各懷心事。

院外響起鑼聲,有鏢師高聲叫道:“禦風神捕張四爺抓到賊啦!禦風神捕張四爺抓到賊啦!請大家安心!請大家安心!平安啦!平安啦!”

這些報信的鏢師一路高喊著走過,很快王家大院的再次熱鬧起來,人聲喧嘩,各處都再次人來人往,忙碌了起來。

三姨太站起身,又驚又喜:“竟然抓到了!這下可好了!王姐姐,我這就送你回去,耽擱了你不少時間,實在過意不去。”

王兮兮笑道:“沒事了就好!能陪著青妹妹聊聊天,哪有什麽過意不去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便都起身,送王兮兮出了院子。

火小邪聽人都走了,心裏略略鬆了一口氣,動了動身子,打算從床下爬出來,看看這個主臥室之內有什麽破綻之處。

火小邪剛從床下探出頭來,就聽到腳步聲傳來,已經有人走到門邊。火小邪心中大驚,連忙縮回身子,大氣都不敢出。那人推門進來,慢慢走了幾步,坐到**,輕輕歎氣。

火小邪一看那人穿的鞋子,就知道是三姨太,尋思著怎麽這個三姨太又回來了?原來三姨太和青苗送王兮兮出了院子,王兮兮見三姨太魂不守舍,執意不要三姨太相送,三姨太推托不過,就回來了。

三姨太坐在**,歎了幾聲,低聲自言自語道:“我到底是怎麽了,心跳得厲害。”

火小邪在床下暗罵:“別念了,洗澡去吧,求求你了!”

火小邪趴在床下久了,四肢酸麻,微微動了一身子,讓自己舒服一點。

“誰!”三姨太忽然叫道,一下子站起身來!

火小邪腦中嗡地亂響,背上如同讓冰塊涼了一下,通體生寒,暗罵:“她奶奶的卷啊!是發現我了!天殺的啊!”

火小邪正心中尋思著無數脫身之法,卻見三姨太快步向門口走去,似乎不是針對自己。火小邪不敢大意,全身繃緊,以備三姨太突然過來的時候,有個騰挪的準備。

三姨太嘩地一下把門拉開,人竟呆呆站住,微微退了兩步,說話都不利索了,說道:“你!是你!”

火小邪暗想:“媽的,又來了一個!好在不是發現我了,差點把老子的尿嚇出來!”

火小邪從床下打量,隻見三姨太慢慢後退,腳步微顫,而有一個穿著黑靴的人邁步走了進來,一看就知道是個男人,可惜火小邪看不到臉麵,不知是何人突然到訪。

這個男人返身把房門關好,腳下無聲,徑直走入房中,站立著不動。

三姨太說話的聲音不知是喜是憂,驚道:“你!你怎麽來了?”

那男人並不說話,隻是靜靜站著。

三姨太聲音有些悲傷起來:“你這壞人,又是一言不發!我,我找你找得好苦!你還知道回來看我。”說著竟撲入這個男人的懷中,大哭起來,不住地敲打他的胸膛。

三姨太哭道:“你不要走了好嗎?不管你為何回來,不管你要去哪裏,我都跟著你,求你不要再離開我。這麽多年,我真的好苦!你把我的心都偷去了,我天天活著就是等你回來!壞人啊,你為什麽不願意說話!你說話給我聽,你說話啊!”

那男人任憑三姨太捶打,不退不讓,牢牢站著。

三姨太哭了片刻,突然身子一退,聲音尖銳地罵道:“壞人!你很得意吧!你很痛快吧!看到我這個生不如死的樣子!你害我這麽多年,今天才來看我,當我很開心嗎?你錯了!我等你、尋你,是要殺了你!我得不到你,就要殺了你。”

三姨太唰地一下,把飛刀拿在手中,繼續惡狠狠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敢嗎?你以為不會動手!你錯了!你徹底錯了!我殺了你!”

三姨太說著手腕一抬,就要持刀刺入此人胸膛,可手舉在半空中,卻身子一顫,又哭了起來:“你,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真的會殺了你!我真的會,真的會……”

那男人上前一步,把三姨太摟在懷中,終於說出了話:“青紅,是我不對,你要殺就殺吧!”這男人說話聲音溫柔婉轉,磁性十足,聽著十分舒坦。

“當啷”一聲,三姨太手中的飛刀落地。

三姨太說道:“我輸了……我殺不了你,我寧肯自己去死,也殺不了你。求你,求你帶我走吧……”

火小邪在床下聽得膩味,想也想不明白,三姨太怎麽會對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神秘莫測的男人如此死心塌地。火小邪真是想探出頭來,罵這兩個狗男女一番,囉囉唆唆,有完沒完?

火小邪正鬱悶著,卻聽到三姨太和那男人嘖嘖親吻起來,三姨太嬌喘連連,身子都軟在他的懷中。火小邪聽得麵紅耳赤,暗罵:“他奶奶的,就這點時間,還要那個?”

三姨太含糊不清地說道:“壞人……有人會來……有丫頭會回來……會……啊……”

三姨太說是這麽說,根本沒有避讓的意思,兩人幹柴烈火,騰騰燃燒,哪有絲毫熄滅的跡象?

火小邪眼見著三姨太的外衣被那男人脫掉在地,露出貼身短褂,細腰**在眼底,但不見腰上的紅繩,不禁周身燥熱,狠狠咽了幾下口水,暗哼:“你娘的,有本事你再脫褲子!”

火小邪心想事成,男人已經伸出手,把三姨太的褲帶鬆開,嘩地一下,褲子也墜下地麵。火小邪顧不得欣賞這番人間春色,定睛一看,果然在三姨太的腰胯之處,係著一根紅繩,紅繩上有幾個銀色的小鈴鐺,隨著三姨太的身子扭動,叮當作響。

火小邪麵紅耳赤地又罵:“脫!你娘的脫!把繩子也解掉!操你們奶奶的卷的!香蕉巴拉大西瓜的奸夫**婦!老子今天看定了!”

三姨太聽見自己腰上的鈴鐺作響,迷糊糊地哼道:“壞人,你,你送我的紅繩,我一直,一直係在腰上,一刻,一刻都沒有解下來……”

眼看著那男人的一雙手已經摸到三姨太腰上的紅繩,用手指勾著把玩,火小邪暗吼:“大爺啊!解掉紅繩!解掉!祖宗的啊!快啊!玩你的大屁股玩啊!”

那男人勾了勾紅繩,卻鬆了手,一把將三姨太抱起,走向床邊,兩人滾在**。

火小邪隻能聽到床板上轟隆作響,三姨太嬌聲連連,再看不到人,不禁大大地失望:“完了,這下不知要等到何時啦!”

三姨太“啊”地嬌呼一聲,聲音不似剛才。

火小邪心疑:“這聲叫又是個什麽花花?”火小邪不知男女之事,哪裏懂得?

三姨太這聲叫一完,床便微微吱呀著搖晃了起來。

火小邪又暗罵:“這又是幹啥?搖床幹什麽?難道兩人在打拳?真搞不懂!”

床不住搖晃,三姨太也隨著床的搖晃,呻吟聲不止,這叫聲叫得細密,如醉如癡,與火小邪在窯子外偷聽嫖客和妓女幹事的動靜十分不同。奉天城的妓女在**的叫喊聲哪有這種情調,都是亂叫什麽“大爺,你中午吃了啥啊?都整死我了”、“哎呀,大爺,你咋這麽厲害呢,都要整爆了我”這還算斯文的。

火小邪心思並不在此,反而著急起來:“這床搖得厲害,千萬別給搖塌了!那我可就要被當豬抓了!”

火小邪正焦躁著,院中有女子聲音叫道:“青幫主,你在嗎?”這話語聲不停,人已經走到門前,輕輕叩門。

**的兩人頓時停了動靜,三姨太大聲叫道:“青柳!是你嗎?”

青柳在門口叫道:“我是青柳,青幫主,能進來嗎?”

三姨太從**爬下,連鞋都顧不上穿,光著身子嚷道:“別進來!我在換衣服!什麽事?”

青柳聳了聳肩,覺得奇怪,但不敢問話,隻好退開一邊,說道:“王興老爺叫你過去!他在西四閣樓,讓你盡快過去。”

三姨太慌慌張張地穿衣下床,叫道:“風水珠難道丟了嗎?他去西四閣樓幹什麽!風水珠是我的嫁妝!關他什麽事?”

青柳在門外說道:“風水珠好好的呢!我本守在那裏,王興老爺來了,說是來看看,讓你過去,其他的他也沒有說。”

三姨太跺了下腳,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訴王興,說我一會兒就來。”

青柳應了聲,退了下去。

三姨太一回頭看床,**竟然已經沒有人了。三姨太心中大驚,四下打量,除了**一片淩亂外,屋內空無一人。三姨太慌忙低聲叫道:“情郎……情郎……”

火小邪此時才真是處境尷尬,心驚肉跳。

火小邪聽到青柳在門口叫三姨太,三姨太翻身下了床,正和門口的青柳說話的時候,**的那男人隨即下來,身子一晃,如同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地飛快移向屋子一側,火小邪隻能看到這男人的雙腳,看不見他的身法,那男人用“邊步”行走,雙腿邁動起來,快如閃電,移到臥室一側的房門,也看不清他是怎麽撥開珠簾,把門打開出去的,反正如同一個黑影一樣,眨眼便出了臥室,還不忘將門照常關上,不僅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而且門不動、簾不搖。

火小邪一看這種身手,真是匪夷所思,前所未見!當時唯一能想到可以做到的人,便是水妖兒!

火小邪這隻是一念之下,再回頭一想,便又想到那個殺人魔頭甲丁乙應該也有這種身手。火小邪哪有這個工夫細想,耳中聽到三姨太說風水珠的事情,又是大驚,鄭則道所偷之物不就是某個閣樓中的風水珠嗎?怎麽和三姨太也有關係?

火小邪腦中亂成一片,進入王家大院的各種情景一一閃現,首先是看到腰上掛著“伍”字牌的鏢師,而後在三姨太房中看到“戊”字門,再聽三姨太他們說黑毛白尾豬,現在竟又聽到風水珠,加上三姨太身上的紅繩,這就是說鬧小寶、胖好味、亮八、鄭則道和自己的偷盜任務,都被自己發現了線索。

火小邪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所有賊人進入王家大院所要完成的偷竊任務,都是彼此關聯?或者說是有一個人完成了,另一個人可能完成不了,或者難度驟然增加?競盜競盜?是比誰偷得快?

火小邪的一顆心,幾乎能夠蹦出嘴巴。

三姨太向床邊走來,衝著床下不斷低聲喚著情郎,拉起床單向下看去,並無人在。三姨太站起身,神態焦躁,滿屋子亂走,還是不見那神秘男人的身影。

三姨太急促喘氣,使勁眨著眼睛,滴溜溜轉了幾圈,手足無措地說道:“怎麽又走了!又走了!他又走了!”

三姨太說著說著,又悲又怒,大叫一聲,把梳妝台上的所有物件一並掃落,稀裏嘩啦砸了一地。三姨太無法自抑,掩麵大哭起來。

青柳在門外聽到房內東西摔了一地,三姨太嗚嗚痛哭,趕忙跑到門前,喊道:“青幫主!青幫主!你沒事吧!”

三姨太尖聲叫道:“我沒事!你不要進來!都怪你!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我恨死你了!”

青柳莫名其妙,自己回來傳王興老爺的話,什麽叫早不來晚不來?青柳不敢回話,隻能輕輕歎了口氣,退開一邊。

三姨太畢竟是女中豪傑,不像尋常女子那樣哭起來就沒完沒了,哭了片刻之後,便止住哭聲,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低聲責罵自己道:“一個臭男人!走就走了!有什麽好哭的!”

三姨太說是這麽說,走路都顛三倒四,像是丟了魂一般。她木訥地把衣服穿戴齊整,拿起飛刀,束好腰帶,略略整理了一下頭發,抽了抽鼻子,雙手抹去臉上的淚痕,走到門邊,嘩啦一下把門拉開,一張臉冷若冰霜、毫無表情、雙目無神,如同半個死人一樣,對站在門外正坐立不安的青柳說道:“走!前麵帶路!我去見王興!”

青柳嚇得身子哆嗦,慌忙說道:“是,是……”

青柳帶著三姨太走出院子,向西四閣樓快步走去。

三姨太和青柳出了院子,主臥室的床下轟隆一響,火小邪掉在地上。

火小邪可沒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根本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隻能在床底下這方寸空間中想辦法。

做賊之人,能夠藏匿住自己不讓人發現,乃是頭等大事,逼得急了,什麽主意都能想出來。火小邪在奉天的時候,聽自己的老大齊建二吹噓過不少賊人急中生智,藏在床下沒被人發現的故事,當屬“溜邊掛”最像自己目前的處境。

舊時的床,不像現代人用什麽席夢思,床下空間有限。特別是舊時富貴人家的架子床,麵積頗大,能容三人躺臥,而且床板距離地麵還有二尺高矮。床麵多為木板,也有崩子床,使用棕櫚繩做成的網罩,十分有彈性。若是木板床,為了保持穩定,床板下有木梁支撐,平常人家二道木梁足以,王家大院姨太太的床,下麵則有六根木質橫梁。

火小邪翻過身來,雙手抓緊,一隻腳抬起去蹬上另一個木梁,身子一挺,就憑空而起,另一隻腳也趕緊抬上,踩穩了木梁,木梁堅硬,隻發出了輕微的嘎吱聲,這聲音也被三姨太呼喚情郎的聲音和腳步聲蓋住,三姨太沒有聽見。這個時候,火小邪整個人麵朝上倒掛在床底一邊,這就是“溜邊掛”。

火小邪剛剛“掛”好,三姨太就已經撩起了床單,向床底看去。

火小邪這可是和三姨太賭上一把,隻要三姨太不是整個身子完全扶下來,視線和地麵平行看進來,那“溜邊掛”就不會被發現,這乃是有床板遮擋的情況下,人若是斜著望向床底,隻有床地板貼牆的上方是唯一的盲點。

要想麵朝上貼著床底掛著,全靠臂力和指力,難度非比尋常。火小邪牙關緊咬,緊閉雙眼,拚了三輩子吃奶的勁,全身貼緊在床板上,“掛”在上麵。火小邪當時真想褲襠裏能再變出一隻手來,能助上一臂之力。

三姨太尋找情郎,心神不寧,猜人躲在床下不過是猜測之一,而且女兒家的,全身撲在地下也不太雅觀,若是情郎躲在床下,她定然能夠看到。所以,三姨太隻是斜向看入床底,恰恰好沒看到“溜邊掛”的火小邪。關鍵在於三姨太根本沒想到床下除了能藏情郎外,還能藏個別人。若是三姨太認定床下藏了小賊,那火小邪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的。

三姨太尋不到情郎,坐在房中哭,火小邪那個難受勁真是無法忍受,後悔剛才三姨太突然摔打東西時,為何沒有抓住機會下來。掛上床底可以沒有聲音,但從床底下來,以目前這個狀況,想不發出摔跌之聲,火小邪自認為是辦不到的。

火小邪手指、肩頭和腰間肌肉酸疼無比,勁力已經慢慢吃不住,眼看著實在掛不住了,就會跌落,而三姨太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火小邪別無辦法,幹脆使出自己咬住嚴守義腰帶的混勁,腦袋一扭,哢地一口,將木梁一口咬住,那勁用得極大,恨不得能把尿都給逼出來。

火小邪這張嘴裏的牙齒厲害,嚴守義都拿他沒辦法,咬勁極大,故而火小邪又能支持片刻,一直熬到三姨太離開房間,這才跌下床板。

火小邪躺在地上,累得如同一攤爛泥,動彈不得。

火小邪喘了幾十口氣,才緩過勁來,暗罵:“你這女人,差點整死老子!呸呸!”

火小邪從床下爬出,屋裏燭光還燒得旺盛,雜物散落一地,寂靜無聲。火小邪不想舍近求遠,躡手躡腳向著門口走去,打算盡快離開這間屋子,進到院子裏,爬牆出院。

火小邪剛走到門口,卻覺身後有涼氣襲來,不禁心中一寒,猛然回頭,可就在這時,屋中的燈光一下子熄滅,頓時一片漆黑,眼睛適應不過來,房間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火小邪腳底發涼,心驚:“有人!娘的瓜!鬼吹燈啊!”轉過身子不敢亂動。

火小邪靜靜站著,房間裏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氣聲,好像並無人存在。火小邪心想:“這燈不會突然熄滅!是那個男人來了!好厲害!他是發現我從床下出來,想殺了我嗎?”

越是這麽想,心中越不安,火小邪眼睛適應過來,總算看清屋裏的擺設,還是平靜異常。

火小邪向門口退了一步,反手摸上門閂,根本不敢想能夠克敵製勝,隻求全身而退。

屋內不知哪個角落,突然傳出嘿的一聲輕笑,嚇得火小邪汗毛亂豎,哪裏再敢耽擱,哢地一下拉開門閂,奪門而出。

火小邪進了院子,顧不上爬牆出去,徑直衝著院門跑去,始終覺得背上發涼,好像有人緊緊跟在身後,但如同鬼魅一樣,沒有聲響。

火小邪恨不得大嚷大叫,卻歪著嘴巴叫不出聲,隻恨自己為啥沒多長兩隻腳,能夠逃得更快。

火小邪拉開院門,管他外麵是不是有人在,保命要緊,飛也似的跳了出來,撒腿便跑。

三姨太院門邊站著兩個鏢師,正是被三姨太責罵過的那兩人,迎麵見火小邪跑出來,嚇了一跳,本想上前堵住。而火小邪一看有人,絲毫不躲閃,黑著臉狠狠瞪了這兩人一眼,罵道:“快讓開!”

這兩個鏢師被火小邪一瞪一罵,身子一呆,不知是抓還是不抓,任由火小邪跑過他們身邊。等火小邪跑過去幾步,他們才回過神來,一邊指著火小邪罵道:“幹什麽的!”一邊拔腿就追。

火小邪撒腿狂奔,回頭不耐煩地大嚷了一句:“三姨太!那個啊哈啊噶那啥!操!”火小邪哪有什麽理由,嘴裏含糊著亂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一個鏢師站住,說了聲哦,竟沒再追,另一個鏢師也停下來,回頭急問道:“追啊!”

站住的鏢師抓了抓頭:“他說的啥?”

另一個鏢師愁道:“你沒聽清啊!”

“你聽清了?”

兩人一抬頭,火小邪已經跑遠。

“還追嗎?”

“追個屁啊,一定是三太太的人!”

“哦!對啊!”另一個鏢師恍然大悟。

“三太太盡是些扯淡的鳥事!我看那小子好像是大廚房的夥計,咱們還是別惹三太太,討不到個好!沒事,沒事!回吧!”

“是啊,是啊!”

這倆鏢師受過不少三姨太的氣,王家大院戒備已經解除,火小邪又是從三姨太的院子正門跑出來的,急急忙忙,並不躲避他們。所以,這兩個蠢人都暗自合計了一下,覺得火小邪應該是趕著去為三姨太辦什麽事情,至於火小邪啥時候進的院子,他們搞不清楚,反正不是一直在門口值守,也沒看見。如果追火小邪抓住問問,沒準又把三姨太得罪了,不追還得了個安生。

就這樣,火小邪風風光光地從鏢師的手中跑掉。

有時候賊人做賊心虛,事事都躲躲藏藏的,這本就是應該的,但如果做賊的人行為“反撇”,有時卻有避免嫌疑的奇效。

這個道理數千年都實用得很,我們現代社會警察抓壞人,大搖大擺在街上走路的人,反而不會留意,越是偷偷摸摸、眼神遊弋、神色古怪的,越有嫌疑。翻翻警察抓到通緝犯的卷宗,八成以上都是某時某地見到某人行為鬼祟、目光遊離,所以上前盤問,如此這般,就露餡了,結果抓獲。再問問火車站、汽車站、飛機場執勤的警察,這麽多南來北往的人裏麵,怎麽就判斷某個人有犯罪嫌疑呢?答案一般都是:躲避眼神、動作造作、神態不正常,盤問時詞不達意、說話結巴。

當然,賊人這種“反撇”行為因地製宜,不是次次都吃得開。有的笨賊,已經被通緝,頭像四處懸掛著,還大大咧咧地在街頭亂逛,進出警衛眾多之地,企圖過關,以為這樣警察不會懷疑,那就是腦子不開竅,傻學傻用。

火小邪見甩掉了鏢師,撿著偏僻之處,轉了幾道彎,找了個暗處躲了片刻,不見異常,那個神秘男人好像沒有追來,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火小邪抬頭看了看天色,應該還差一個多時辰就到子時,所在之處離與鄭則道、胖好味他們約定的西門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火小邪不敢耽擱,鑽了出來,撿著容易藏身的路線一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