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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犯罪資料館後,寺田聰對緋色冴子說:“差不多該給我講講你的推理了吧?”雪女把寺田聰請進了館長室。他剛在沙發上坐下,緋色冴子就開口了。

“看了搜查文件後,我決定先研究一下嫌疑人想要見的人。嫌疑人似乎認為通過縱火可以見到那個人。最先從候選名單中排除的是消防員。”

“為什麽?我覺得消防員才是最可能通過放火見到的人。”

“根據消防署、消防分局、行動處的規模,一個消防署至少有十名消防員。而且,每次有火情,不可能一個署的消防員全部出動。存在一種很大的可能是,某消防署轄區內發生火災後,消防署派員出警,但目標消防員恰巧當天不當班,或者去了別的火災現場。因此,為了確認某個消防署是否有目標消防員,應該是在那個消防署的轄區內同時製造多次火災,讓消防署的所有消防員全體出動。”

“……這麽說來,好像確實是這樣。”

“案發現場分別是府中市小柳町、國分寺市戶倉、國立市富士見台、立川市砂川町、府中市分梅町、立川市柴崎町、國分寺市東元町、府中市榮町。我查了一下,這些地點都在不同的消防署管轄範圍內。如果每次都在不同的消防署管轄範圍內製造火災,那麽就無法全麵調查該署內是否有目標消防員。這樣一來,可以推斷嫌疑人想見的對象應該不是消防員。”

“原來如此……那麽,如果不是消防員,那就是負責火災調查的職員,或者是搜查一課火災犯搜查係的搜查員?”

“這種猜測也有說不通的地方。”

“為什麽?”

“一直縱火,直到想要見到的人出現在現場為止,這一連串的案件被認為是同一人的犯罪行為或同一案件。在這種情況下,派遣到現場的負責火災調查的職員或火災犯搜查係的搜查員是相同的。因為同一件案件派遣不同的負責人效率會降低很多,也就是說,不管怎麽縱火,現場也不會出現其他的人。因此,要想讓不同的火災調查人員或火災犯搜查係的搜查人員去調查每一起縱火案件,就必須把每一起縱火案件都偽裝成不同的案件,而且偽裝成不同的案件是很簡單的。雖然都使用煤油,但縱火的對象不應該隻局限於木結構住宅,隻要進行各種各樣的改變就可以了。但是,嫌疑人並沒有這麽做。他隻把木結構住宅,而且是1965年8月建成的木結構住宅作為縱火對象,沒有做出任何打破連環作案的舉動。這樣一來,繼續縱火也是徒勞。由此判斷,嫌疑人要見的人既不是負責火災調查的職員,也不是火災犯搜查係的搜查員。”

“……但是,如果既不是消防員,又不是負責火災調查的職員,也不是火災犯搜查係的搜查員,那麽凶手縱火後要見的人到底是誰呢?”

“就像我剛才說的,一方麵,凶手並沒有打破各起縱火案的連續性,他始終把目標鎖定在1965年8月建成的位於東京都下西部的木結構住宅上,他的目的就是將特定的房屋全部燒毀。另一方麵,與因火災而出現的某人見麵也是嫌疑人的目的。乍一看,嫌疑人的這兩個目的是分裂的。但是,如果把看似分裂的兩個目的綜合起來,我們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嫌疑人的目的是見到某個人,那個人隻有通過燒毀特定的房屋才能出現。”

“……為了見到隻有燒毀特定房屋才能出現的人?”

寺田聰完全不明白緋色冴子的推理走向。

“讓我們再來看看嫌疑人的另一個不可思議的舉動。嫌疑人每次縱火都會給住戶打電話,讓他們逃難。嫌疑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是因為尊重生命嗎?並非如此,如果直接把房子全部燒毀,燒死人的可能性就會變大。可見,凶手並不是尊重生命的人。那麽,如果凶手沒有打電話讓住戶逃難,會發生什麽呢?”

“……應該會有人被燒死。”

寺田聰回答道,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對,應該會有人死亡。既然凶手並不是因為尊重生命而不希望有人死亡,那他純粹是不願意看到火災現場有屍體。”

“為什麽不願意看到火災現場有屍體呢?”

“我們把這一點和剛才得出的結論結合起來看,凶手的目的是見到某個人,隻有讓特定的房屋完全燒毀才能讓‘那個人’出現。”

寺田聰開始隱約理解緋色冴子想要推導出的結論。

“之所以不願意看到火災現場有屍體,是因為擔心新的屍體會和可能出現的‘那個人’混淆。”

然後,雪女低聲說:

“凶手要見的人,就是被埋葬在火災現場的死者。”

*

“……被埋葬的死者?”

寺田聰不由得汗毛直豎。

“假設被縱火的房子的地板下藏著一具屍體,犯人很想找到那具屍體。但是,如果房子還在的話就無法找到那具屍體。因此,他決定燒掉那些礙事的房子,以便尋找屍體。用煤油把房子燒個精光,也是為了清除隱藏屍體的建築物部分。”

“那麽,給住戶打電話讓他們逃難是……”

“因為如果在火災現場發現居民的屍體,就會和藏在地板下的屍體混淆。當然,如果仔細檢查屍體,就能分辨出是被燒毀的屍體還是被藏起來的屍體,但在滅火後的現場勘查階段很難區分。凶手大概不想這麽麻煩,才讓居民逃難的吧。”

“可是,縱火這種手段是不是太極端了?”

“據受害者們說,案發前曾接到裝修公司或白蟻防治公司打來的廣告宣傳電話。恐怕是嫌疑人假裝成這類公司的職員,想要調查房子的地板下麵,但是被拒絕了,不得已隻好采取放火的手段。”

寺田聰終於理解緋色冴子為什麽會提出那個奇怪的問題了。

“連環縱火,也就是說,凶手推測的地板下可能藏著屍體的房子有好幾家?”

“是的,凶手知道屍體以前被藏在某棟在建的房子的地板下。那棟房子是在1965年8月完工的。但是符合這個條件的房子有好幾棟,而且每棟房子的房主都拒絕裝修或驅除白蟻。於是凶手隻好一家接一家地放火排查了。”

“那麽,凶手說的‘已經第五次了,還是沒見到那個人’這句話……”

“指的是在第五起火災現場也沒有發現屍體。”

“縱火隻發生了八起,你是說凶手達到目的了嗎?”

“嗯。”

“但並不是在縱火後的廢墟中發現了屍體……”

剛說到這裏,寺田聰恍然大悟。

“……該不會是1990年11月28日在日野市一棟被拆除的房子的地板下發現他殺女性屍體的案子吧?”

緋色冴子點了點頭。

“那棟房子應該是嫌疑人想要縱火的房子之一。縱火之前那棟房子就被拆掉了,苦苦尋找的屍體也找到了,所以凶手已經沒有再縱火的必要了。我知道凶手的目的了。從這裏就能鎖定凶手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