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刺殺

德妃派人刺殺皇子一事在皇後的推波助瀾之下傳的沸沸揚揚,幾乎到了群臣參奏的地步。

皇帝沒了辦法,親自將顧長明迎回宮中,企圖平息民憤,卻沒人買賬。

顧長明很聰明,皇帝和德妃送什麽補品來他都受著,日日稱病對外做足了虛弱樣,卻愣是不開口替德妃說一句好話。

雲婠在皇後的鳳儀宮陪著說話時,皇帝的龍攆到了。

“臣妾參見皇上。”

“臣女參見皇上。”

“起來吧,”皇帝揮了揮手,眉眼中疲憊至極,他看了雲婠幾眼,雲婠也清楚正想告退,卻被皇後拉住。

皇後笑著說:“綰綰這孩子真是懂事,日日進宮陪著臣妾說話,真真讓臣妾寬心不少。”

雲婠垂下眼眸,恭敬道:“能為姑母解憂,是雲婠的福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將皇帝放在眼裏。皇帝咬了咬牙,他自知這一切都是當初一事放縱任由太子與雲家解除婚約所致,如今皇後撐著,鐵了心要讓雲婠就在這裏看他的笑話!

不過皇帝再不滿意也明白如今必得要皇後出來主持後宮大局才能保得住德妃,狠了狠心,也顧不得雲婠這個小輩還在這裏了。

“皇後啊,朕瞧著你近來氣色好了許多。”

“皇上許久沒來了,”皇後麵上一副淒淒模樣,歎了口氣,“臣妾知道,德妃妹妹犯了錯,臣妾也是日夜憂心,哪裏還有什麽好氣色?”

說著,皇後還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對方到底是皇帝,也不好讓他太下不來台,皇後見好就收,主動提起德妃一事。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皇後操勞了,此事德妃確實太不像話!不過,念在她服侍朕多年,又生下太子有功勞的份上,朕總是有些不忍心的......”

皇帝頓了頓,看了皇後一眼,“皇後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雲婠心中嗤笑,此事民憤已起,皇後花了大力氣才造就如今這局麵,如何處置?自然狠狠責罰才能平息民憤。

而這個責罰,自然不能讓咱們向來寵妾滅妻的皇帝陛下來說,否則無論他說什麽,群臣與民憤都不會平息。

要說,就得由大楚的皇後,二皇子的嫡母,多年來寵妾滅妻的受害者來說。

皇後捏著帕子假意想了許久,才猶豫著開口:“臣妾雖然久居深宮,卻也聽到了一些民間傳言。如今這事涉及黨爭,又激起民憤,臣妾以為......怕是要德妃妹妹受些委屈了。”

皇帝麵色有些不自然,卻也反駁不了什麽,皇後這才繼續說:“按律例,謀害皇子者,論罪當誅九族。”

皇帝麵色瞬間鐵青,幾乎就要站起來,皇後卻立馬接著往下說:“但是,德妃妹妹為皇家延綿子嗣有功,不如去了協理六宮之權,褫奪封號,降為嬪?”

“啪!”皇帝摔碎了手邊的一個花瓶,憤憤站起身,“她是太子生母,這樣的奇恥大辱如何受得?”

皇帝大怒,殿中眾人紛紛跪下。

雲婠想起顧長明躺在**虛弱的模樣,咬了咬牙。

同樣是皇子,太子與其生母對顧長明趕盡殺絕皇帝都還要包庇,甚至連這樣的處罰都不能接受!他的心裏,可曾有過一絲對顧長明的心疼?

可笑!

皇後也沒想到皇帝竟然偏袒德妃母子到了如此地步,頓時也沉下了臉色,“陛下明鑒,德妃此為一己私欲刺殺皇子一事證據確鑿,臣妾如此處罰本就已經為太子考慮周全,若非如此如何平息民憤?”

皇後說著俯身拜了下去,“臣妾愚鈍,不堪擔皇後大任,還請皇上責罰。”

你不滿意我的處罰,那你就自己定。

“她,她畢竟是太子......”皇帝坐在龍椅上,喃喃道。

“陛下,”雲婠俯下身子衝著皇帝行禮,“依禮製,太子母親當為皇後。”

你要以太子母親身份來維護德妃,可你更要明白太子的母親從來都是正宮皇後!

什麽時候輪得到一個側妃來做太子的母親?難不成還要逾越禮製,母儀天下嗎?

“放肆!”皇後出言訓斥雲婠,“此處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快閉嘴!”

皇帝鐵青著臉,眼神反複掃視皇後和雲婠,這一局輸了。

最終,皇帝還是寫了諭旨,去了德妃協理六宮之權,降為德嬪。

“皇上!”皇後叫住了正要離開的皇帝。

皇帝不耐煩地回頭,“又怎麽了?”

“皇上,臣妾隻是覺得二皇子一人孤苦伶仃地在行宮長大,此番又受了如此驚嚇真真是可憐,定要好好補償他。”

“朕自然會補償他!”

“臣妾身為他的嫡母,也難辭其咎,不如便讓這孩子跟著臣妾吧。”

經過此事,讓二皇子過繼給皇後,尋求庇護的朝臣聲音越來越多,皇帝再不願意也別無他法。

“都依你行了吧!”皇帝咬著後槽牙丟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雲婠起身扶著皇後站起來,皇後歎了口氣,“真是許久都沒跪過這麽長時間了。”

“姑母,您如此強硬,陛下該不高興了。”說是擔憂,雲婠語氣中卻全然沒有半點擔心,反而更像是,幸災樂禍。

“嘁,”皇後嗤笑一聲,“他哪次來我這鳳儀宮高興過?大半輩子也就這麽過來了,我管他高不高興作甚。”

離了鳳儀宮,雲婠徑直去了如今顧長明所在的永寧殿。

“你來了。”已近黃昏,顧長明卻未在榻上休息,反而披了外袍,站在臨窗的書桌旁,一手拿著毛筆,回頭笑意盈盈地看著款款而來的雲婠。

“你的身子還沒好全,怎麽就站在窗下了?”

“在內室總覺得氣悶,讀不進書。”

雲婠偏頭看了看,書桌上正放了一本治國策,“不必如此著急。”

顧長明卻笑著搖頭,“從前在行宮雖說也有書房,可那些書大多不成體係,我也是看到哪本算哪本,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機會有名家教導,還是早早將基礎補起來為好。”

雲婠看著他,那些皇家子嗣生來就有的仆從,師傅,於他而言卻是珍貴無比。

她走近了些,仰頭笑著看他,“你從前同我說的權來自於民,可也是你在書中看到的?”

“這倒不是,”顧長明笑著搖了搖頭,見雲婠走近,便伸手將窗戶拉上,秋風當真是有些冷的。

“行宮地處偏僻,幼年時我無人照管,整日裏溜出行宮後山,在山野裏亂跑,會遇到一些附近的村民,他們不知道我是誰,隻當附近村落的小孩,帶我回家吃飯,教我耕田本事,慢慢的,我看著朝廷的苛捐雜稅,看著他們一天不如一天的生活......”

顧長明微微低頭看著雲婠,“他們不知我是誰,可我知道他們是誰。他們是大楚的子民,我想,幫他們。”

與皇權中心的爭鬥不同,顧長明一開始的願望就是幫那些村民。

“抱歉,我知道我說這些不太像一個皇子該說的......”

“那什麽是皇子該說的?”雲婠反問他。

顧長明定定地看著雲婠,沒有說話。

“皇族,本就應當為民請命,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渾濁的世道,是那些貪圖享樂還嘲笑心係於民之人的世家大族。”

“郡主......”

顧長明城府極深,卻又有著與他的城府不匹配的赤子之心。

雲婠掌偌大權柄,生長於權利中心,卻有著匡扶世道的最後一點善良。

“多謝郡主。”

“你說過,你我是盟友,不必言謝。”

二人並肩而立,心中頗有幾分找尋到知己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