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膽大包天假公主

東方露白,巍巍宮牆下江河似的火光漸漸湮成一片青煙,青煙底下是一雙雙緊盯著宮牆的眼睛。

許多人不耐煩了,他們實在不明白,刀戈之下已是一座空城,為何還要苦等一夜?一陣大風刮過眾人攏了攏身上的衣裳,一抬頭,原本空空的宮牆上終於站了一個人,青絲成柳,衣袂成雲。罕見的素衣素發。

黑壓壓的人群綿延成天際的線,李盞瑤知道這些人全是來殺她的。逃?是逃不過的。隻是,她也從未想逃過。

她揚聲喊道:“皇兄!”

一石激起千層浪,底下頓時罵聲四起:“你個賊婦,偷天換日,假冒我大瀝公主,有什麽資格叫殿下皇兄!還不快快受死!”

人群幾乎擠破鐵甲兵的防線,李盞瑤這才發現黑壓壓的居然全是農民軍。

她一陣苦笑,她的皇兄——李輒是在用這些散兵遊將告訴她:李盞瑤,我不殺你,天下人也要殺你。

突然間,憤慨的民眾安靜下來。

他們盯著高樓之上的人,生怕她一個不高興,瀝朝的傳國玉璽就會從瞬間從高樓墜落碎為齏粉。

數萬人間,竟隻能聞風聲。

很好,終於能乖乖聽人講話了,李盞瑤幽幽道:“假公主如何呢?”

她那雙眼掃過眾人,罵道:“吾行過即位大典,祭過天地,下過詔書,受過百官叩拜,還掌著這傳國玉璽。隻要宮門一天不破,吾便還是一天的女皇!隻要天地在,叩拜過吾的百官猶在,吾便是爾等的君上!爾等攜戟迫近皇宮,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亂、臣、賊、子!”

罵得難聽,底下的人卻不敢動。

見此狀況,她幹脆叫道:“李輒!”

無人應答。擁擠的人群卻分開一條小道。

一匹高頭大馬順道而來。

那馬上的人未著鎧甲,一身錦衣勾勒著挺拔的腰身,氣質閑散淡定,在金戈鐵馬中顯得過於突兀。

有那麽一瞬間,李盞瑤恍忽了。八王之亂時,他傷得全身是血,自己脫不動他身上盔甲而崩潰大哭。他清醒後卻笑道,小十六,是皇兄的盔甲太重了。

可從那以後,李盞瑤再未見過他穿盔甲。

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呢?或許是從她奪了鎮撫司開始,或許是殺了鄧決明開始,又或許是知道她是冒名頂替的貨色開始……

她苦笑搖搖頭,一開始就是以利合謀,誰知道呢。

於是,正色道:“李輒!你聽著!全天下的人都聽著!”

“啪”一聲,眾目睽睽之下,一卷赤金色的詔書在她手中迎風鋪成開來。

聖旨?城樓之下一片**。

女子朱唇輕啟,聲音是死一般冷漠:

“國破飄零之際,吾仍以卑鄙之心,非常手段,迫眾臣擁吾為帝……實為下罪己詔!”

她念起詔書上的內容:“朕以涼德,纘承大統,倚任非人,叫地方遭**,致生靈罹湯火……”

讓其他公主替自己和親;利用後宮嬪妃賣官鬻爵;為排除異己,大用內監,任由他們為虎作倀!

殺忠臣,誅武將,無辜者,何其一十二名翰林學士,八十九名新進貢生、內閣首輔鄧決明,吏部裴選!

就連那個大瀝朝最勇猛、最忠貞、最閃耀的天才將軍程英,也難逃死手!

一切一切,實是萬死難贖!

語畢,底下人竊竊私語。

“她下罪己詔什麽用意?”

“死到臨頭想用罪己詔討一條活路?”

“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

“這接不接都是問題,接了,是承認她。不接!不接玉璽怎麽辦?”

“……”

李盞瑤沒給眾人時間,隻道:“罪己詔後,是朕願天下更新,禪位於兄長,還祖宗之舊的文書。”

“隻願兄長,能應我一件事!隻一件!若兄長答應,傳國玉璽、罪己詔、禪讓書,我便盡數奉於兄長!”

“賊婦!你已然階下囚,什麽一件半件!癡心妄想!交出玉璽殿下還能留你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