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府大小事
荏兒就這樣被懵懵懂懂地帶進了千府，她對千府不甚熟悉，一路都由鍾嬤嬤牽引著，府上的小姐一貫都住在後院裏，正房夫人家的三小姐住在正殿，荏兒這個半路撿回家的義女隻能住在不遠的偏殿裏。
丫鬟陸陸續續端著盆從房間裏走出來，見了荏兒竟然還福身問好，荏兒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了，她如同個傀儡被鍾嬤嬤推進了屋，鍾嬤嬤關了門隻留一個丫鬟，二話不說就要上來扒荏兒的衣服。
荏兒嚇得亂竄，一骨碌躲到了屏風後麵去，驚恐地問道，“姨母，你這是要做什麽？”
鍾嬤嬤淡笑著走來，說道，“你這丫頭片子戒備心倒是挺重，我呀不過就是要給你洗個澡，府上的少爺都是我料理長大的，你呀用不著害臊。”
“啊？洗澡？”荏兒訥訥地回頭，見一冒著熱氣的大浴桶立在那裏，裏麵放了精油與花瓣，香得不行，可見待遇極好。
鍾嬤嬤使眼色給了丫鬟一同來逮荏兒，荏兒仍舊不適應被人扒衣服的感覺，拉著衣襟道，“我我自己來可以嗎？”
“好，瞧你這丫頭才這麽小的年紀就知道害臊了。”鍾嬤嬤實實將荏兒取笑了一回，旁邊的丫鬟也跟著掩唇笑。
荏兒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轉過身慢條斯理地將自己又髒又臭的衣服脫了下來，瑟縮地環抱著自己的身體，臉上還紅了幾分，與她原本臉上的傷痕交映著。
鍾嬤嬤將她抱起放進了浴桶裏，指著身旁的丫鬟道，“她叫從愉，以後呀專門照顧你的。”
“姑娘安好。”名叫從愉的小丫鬟立刻機靈地福了福身。
荏兒看著這房間內的一切，就像在看一個別樣洞天似的，充滿了好奇，從進府以後到現在她都有種很不真實，被支配著的感覺。
“姨母，為什麽千府要收養我呀，那個二少呢可好些了？”
“我正要同你說及此事呢，你這丫鬟真是命好，二少那條命算是你撿回來的，多虧了你那如意金鎖庇佑，老爺現在念著你是恩人呢，所以才收留了你。”鍾嬤嬤娓娓說道，不過其中她也留了個心眼，那就是沒把苗疆救命藥的事向荏兒提及，到底也是存了私心的。
“原來真這麽神呀，祖母果真沒騙我，二少爺沒事那可真是太好了。”荏兒也打心底高興了起來，笑起來的時候缺了個門牙怪好笑的。
鍾嬤嬤拉了她一條手臂起來搓泥灰，不想竟真搓出了一層，便嘲道，“哎喲小冤家，你這身上寶藏可不少。”
荏兒羞愧極了，就差沒將頭埋入洗澡水中，支支吾吾道，“我有三個多月沒有洗澡啦。”
“以後呀保準你每日都香噴噴的。”鍾嬤嬤與那從愉相覷一笑。
從愉忽而想起了什麽，猛一拍手，自責道，“瞧我這腦子，忘了給姑娘準備衣裳了。”
“那還不快去三小姐房裏拿兩身，三小姐雖年歲小，可荏兒更瘦些，她的衣服荏兒一定能穿。”鍾嬤嬤也急躁了起來，忍住斥責的話語催促從愉。
從愉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卻忘了關門，鍾嬤嬤便去替她掩上了門才回來，這會兒屋子裏就隻有荏兒和鍾嬤嬤倆人了，荏兒也少拘束了許多。
她大著膽問道，“姨母，我在千府，千府的老爺夫人會幫我尋娘親嗎？”
話一出口，鍾嬤嬤就變了顏色，整個人都嚴肅了起來，喝道，“不得再說這樣的話，從今以後你生是千府人，死是千府鬼，不準再提從前的爹娘。”
“可是……”荏兒委屈極了吸著鼻子就要哭，心想若是再也見不到自家娘親、爹爹以及祖母，那她處在市井與處在千府又有什麽分別？隻不過是少受些苦罷了。
“不準可是，這話被老爺聽去會心寒的，被府上其他人聽去不知道要怎麽算計你呢。”鍾嬤嬤心有不忍，知曉自己話重了些，可有句話叫做忠言逆耳，荏兒想在這府中生存下來，就必須要聽。
荏兒也許是被唬住了，呆愣地點了點頭擦掉淚珠兒，啞著聲音問道，“姨母，這府上有哪些人啊？”
“嗯，這回算問到點上了。”鍾嬤嬤點了點頭，緊接著便同荏兒介紹起了府裏的家長裏短。
“府上當家的是老爺，有兩位夫人，兩位少爺一位小姐，老爺是個德高望重有善心的人，他最喜好聰明好學之人，若想討他開心你乖巧些就是了，大夫人是當今蕭太後的侄女，是個端雅嫻熟的女子，做事一板一眼將府裏的事料理得極好，二夫人則是大江南北出了名的藝伎，貌美且能歌善舞撫得一手好琴，最討老爺歡心，可就是與大夫人不怎對盤。”
“那少爺小姐們呢？”荏兒如同在聽說書一般起了勁。
鍾嬤嬤便繼而說道，“咱們的大少爺是嫡夫人所出，五歲熟讀詩書、四書五經，七歲就能自己作詩作畫了，如今已經十二歲了他的才氣大約整個萬秋國都找不出一人來匹敵，你見了他就知道他是怎樣一個神仙似的人物了，至於二少爺是那鳳儀夫人唯一的兒子，可遠遠不及大少爺，他呀比大少爺難管教多了，常氣得老爺動手，不過這次大病過後也該長點心了，還有三姑娘，三姑娘是大少爺嫡親的妹妹，比你小一歲，她也是個淘氣鬼，姑娘家的不肯安靜下來，常去習武場偷師武藝。要老爺把刀架在脖子上才肯讀書呢。”
“聽起來怪有意思的。”
荏兒聽得差不多了，洗澡水也涼得差不多了，剛巧從愉此時抱著一疊衣裳進來，鍾嬤嬤便將她抱了起來，放在榻上擦淨。
這麽一洗，荏兒白了何止一個度，除了臉上身上的些許傷痕外，看起來終於有個女娃娃家的模樣了，鍾嬤嬤拿了上好的藥膏來給荏兒塗上，荏兒卻揪著那新肚兜端詳起來。
“來，我給你穿上。”鍾嬤嬤從她手裏拿過紅肚兜，一層層給她包裹起來。
不得不說，大戶人家的衣裳就是繁雜，荏兒穿了件鵝黃色的交領小襖，下身的百褶裙還繡了絨，不知怎的，這一打扮起來，她那張幹瘦的小臉竟潤色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