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獨眼連長(1)
從鹿邑回去陳家村以後,叔父把與真源先生相關的事情告知了爺爺等人,眾人無不歎惋。但人死不能複生,真源先生既然已死,也無法可施。
我問爺爺,叔父的冥約要如何處置,爺爺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切皆有定數。”這話說的倒是與叔父的言辭相仿。
叔父又把那墨玉拿出來,交給爺爺,爺爺看了甚是喜歡,道:“這墨玉以後當有大用。既然是被你所得,那就是你的機緣。”
我和叔父都不明所以然,道:“這有啥用處?”
爺爺道:“以後可保你一命。冥約的結果,也全都應在這件寶物上。”
我和叔父驚喜不已,爺爺卻把那墨玉交給了我老爹,又把老爹叫出去,囑咐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是回來時,老爹的神色頗顯凝重。
我把參軍的意圖跟老爹和娘說了,爹娘自然都欣然同意。
我又去蔣家村告訴了明瑤,明瑤倒也替我歡喜,隻是想到要離別很久,彼此有些傷感罷了。
蔣赫地說:“好男兒誌在四方,年輕時候出去闖闖不算賴事兒,兩三年還是等得起的。等你退伍複員以後,就結婚!”
回家以後,娘又說讓老二弘德也跟著我一起去當兵,說要鍛煉鍛煉他,讓他改一改那些混吃等死的臭毛病,老二死活是不同意的,被娘罵了一通,眼看要動手打他,也隻好屈服了。
等見著屠夫以後,我說了要和老二一起去入伍,屠夫倒也沒有反對,隻是笑道:“去了以後可別後悔。”
我道:“我是不後悔的,我弟弟沒去就已經後悔了。”
屠夫道:“你去了也未必不會後悔。”
我詫異道:“我後悔什麽?”
屠夫道:“現在不是征兵的時間,我讓你們去的部隊也不是一般的部隊,做的事情,也,嘿嘿……”
往下,屠夫也不說了。
我愈發詫異,道:“不是一般的部隊,是什麽部隊?”
屠夫道:“放心吧,不會害你就是了。收拾好,後天跟我去報到。”
我也不知道屠夫究竟有什麽關係,竟然真的讓我和老二在這時節入了伍,不過,他將我們送入部隊之後,就消失了,再也沒見他回來過。
進了部隊以後,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尤其是我和老二的入伍體檢。
本來我以為我和老二是靠著屠夫的關係進來的,體檢也不過是隻有我們兩人,這時節再也不會有別的人參軍,可不料,體檢室內除了我和老二之外,還另有幾人。他們看見我和老二,也都各自詫異。
張元清在打老二的時候,那幾人也不動聲色。我站出來攔阻,卻不料張元清知道我的底細。當下,我握緊拳頭,情知不能動手,但心中著實惱怒異常。
“拳頭捏的這麽緊,來,照這裏打!打!”張元清拉起我的手往他自己的太陽穴上湊,我暗忖此人精神多半有些不正常,又想起入伍前老爹特意交待過我要戒急用忍的話,就把氣給咽下去了。
“別做眼子頭!”張元清不屑的甩掉我的手,環顧眾人,厲聲喝道:“這裏是部隊,不是你們家!我不管你們從什麽地方來,有什麽背景,到了這裏,我就是你們的天!誰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懟死誰!脫衣服!”
張元清噴了我一臉的吐沫星子,思之再三,我隻好默然。
他說的不錯,這裏是他的地盤,不是別的地方。
既然來了,就當他是絕對的領導,對他就絕對的服從。
老二把桶從腦袋上拽走,先看看我,我朝他搖了搖頭,老二理會了我的意思,也隻好忍氣吞聲的“寬衣解帶”,張元清就在那裏看著他脫,一直到老二脫得隻剩下貼身的小褲衩,抬頭瞥了張元清一眼,張元清冷冷的喝道:“脫光!沒聽懂脫光是啥意思?!蠢貨!”
老二不由得瞥了一眼那女軍醫——那女軍醫也不過二十歲左右,五官端正,頗有姿色,隻是表情冷得可怕,一雙眼顧盼之間寒氣逼人——老二一看她,她就徑直走到了老二跟前,不耐煩道:“快點!看什麽看?!”
可憐老二臉皮厚了十幾年,到這時候像是受氣小媳婦,半是嬌羞半是委屈的褪下了最後的那層遮羞布。
那個女軍醫似乎是來檢查肛腸的,也著實難為她做的這份工作了,不過她是曾經滄海難為水,見慣了這種場麵,似乎看人和看豬沒什麽區別,所以並無半點介意,隻可憐了滿屋子的新兵,從精神到肉體,都備受折磨。
尤其是老二,被張元清踹了兩次屁股,腫了兩圈,晚上睡覺都得趴著,坐個板凳都直叫喚。
夜裏去廁所,我聽見老二在蹲便池上一邊哭爹喊娘的叫疼,一邊喋喋不休的咒罵,發誓要跟張元清不共戴天。
我和老二體檢過關之後,被編入了一支連隊,張元清就是我們的連長。這支連隊的每個士兵看起來都有些奇怪,不是神神秘秘,就是冷冷冰冰,幾乎從不與他人交流。連眼神對接似乎都十分不屑,或者說,不敢。
我愈發覺得奇怪,老二也是時常心中發毛,好在我們倆親兄弟,還彼此能說說話。
除了我們這支連隊之外,其他的兵倒像是正常的,老二常常偷偷亂竄,到處搜羅張元清的小道消息,並加以宣揚,以此泄憤。
沒過多久,張元清忽然派我們這支連隊夜宿行營遠處的這片荒山野地,還告訴我們,這裏曾經是個亂葬坑,下麵埋著上千死人,之所以叫我們來這裏守夜,理由很簡單,就是為了鍛煉我們新兵的膽量。
老二生來膽小,一到月黑風高,聽到夜貓子叫和野狼嚎,就想尿褲子,現在到這種地方守夜,嚇得肚子三秒一抽筋,不抱著我的大腿都不敢閉眼睡覺。
由此,老二對張元清的憤恨,可想而知。
剛才一陣鬼哭狼嚎傳來,老二臉白了半天,編排了一大堆張元清的壞話,現在又問我張元清是不是跟他娘一樣是個活屍,我情知老二心裏不爽,要在嘴皮上討張元清的便宜,也懶得理他。
至於活屍,聽老爹說是十種變屍裏的一種,說是人死了之後,屍身沒有腐爛之前,心裏某種念想太重,又被外界某種變故所激發,就能詐屍,行止與常人無異,就是不能言語,智力也如孩童,道行低的,不能見光。
老二沒聽見我的回話,一個激靈起身,湊到我眼巴前,急道:“大哥,你睡著了?可別睡啊,你睡著了,我咋辦?”
“沒有,把你的臉挪開!”老二晚上不知道吃了多少大蒜,熏得我隻想噦。
老二把臉挪了挪,道:“沒睡著你咋不說話?!”
我說:“你也別編排連長了,我懶得理你。”
“你就說他是不是活屍吧?”老二見我沒睡著,長出了一口臭氣。
我道:“他不是。”
老二道:“為什麽?”
我白了老二一眼,說:“活屍一般不能見光。可你看張連長什麽時候不能見光了?”
老二道:“你也說了,一般的活屍不能見光,那個‘獨眼龍’連長能見光,那就說明他不是一般的活屍啊!”
我:“……”
老二嘖嘖歎息:“弘道同誌啊,不是我說你,你還是太天真啦!你知不知道‘獨眼龍’這連長是怎麽當上的?”
我懶得搭理老二,便不吭聲。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老二來興致了,一拍大腿,說:“想當年,那‘獨眼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那啥江的時候,還是個新兵蛋子,也還沒成‘獨眼龍’,他倆眼都在。後來啊,在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中,我軍遭受重創啊!他所在的那個連隊,成員基本上全部犧牲,他自己也失蹤了,連屍體都沒找到!可誰能想到,七天之後,他竟然又活著回部隊了,胳膊腿兒都沒少,隻瞎了一隻眼!凱旋歸來之後,組織上嘉獎他,恢複了那個連隊的番號,又任命他做了連長!”
我回了一聲:“哦。”
“但是,你想想!”老二看我漫不經心的樣子,就使勁兒掰我的胳膊,道:“一個連隊的人全都死光了,隻有他活著回來,這難道不邪性?”
我沉默了片刻,說:“人各有命,這是他運氣好。”
“什麽運氣好,那是他道行高!”老二撓撓頭,道:“他絕對是繼承了他娘的血脈,而且發揚光大,成了比他娘還厲害的活屍!”
“你就胡謅吧。”我說:“就算傳言是真的,也未必能證明他娘就是活屍。活屍能結婚生子嗎?我從未聽說過。可能他娘就是個性子古怪的人。”
“我肯定他娘就是活屍!”老二來勁兒了,言之鑿鑿的說:“而且後來就變僵屍了!”
“打住!”我翻了翻白眼,道:“你越說越胡連八扯了。”
“絕對不是胡連八扯!”老二滿臉言之鑿鑿的神情,道:“你知道獨眼龍的爹是怎麽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