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饅頭新娘

夜裏的冷風吹得人遍體生寒,抬頭不見星月,蒼穹之下,四麵都是黑黢黢的。

“獨眼龍真他娘的是個變態。”老二弘德蜷縮著身子,半躺半坐在我腳下,忽然伸手抱我大腿,感覺癢,把他蹬一邊去了。

老二“嘿嘿”尷尬的笑笑,道:“那種娘,也生不出來正常的兒子——大哥,你說這個獨眼龍會不會跟他娘一樣,是個活屍?”

“獨眼龍”是我們連長,姓張名元清,因為在戰爭時期受過傷,瞎了一隻眼睛,因此平時都戴著眼罩遮住他那隻殘眼,老二便給他起了這麽個綽號。

張元清的娘,不是正常的人,連隊的許多人都聽過這樣一個離奇的說法:

張元清的父親,原本是個打柴的窮樵夫,雙親亡故,家徒四壁,根本娶不起媳婦。

有一日傍晚,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張樵夫砍完柴下山,恍惚間,看見林子裏隱隱約約有一處房子,走近了以後,張樵夫發現那房子裏坐著個年輕的女人,正在織布,那模樣,又漂亮又安靜。

張樵夫呆呆的看了片刻,突然覺得有些古怪——他常常進山,荒山野嶺的從來都沒有見過什麽房子,更不用說織布的女人了。再加上天色向晚,張樵夫有些害怕,就匆匆下山去了。

到了第二天,黃昏的時候,張樵夫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那片林子裏,而且再次看見了那座房子,那個女人……

一連七天,天天如是,張樵夫就發癡了,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女人。他覺得這女人雖然不同尋常,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害自己,所以並不可怕。

第八天傍晚,在張樵夫依依不舍下山的時候,突然遇到個半禿的駝背老婆子,老婆子攔住他,說:“小夥子,我餓了,能不能給我點吃的?”

張樵夫身上還有些沒吃完的饃幹,見那老婆子枯瘦伶仃,心生憐憫,就拿出來給了她。

那老婆子又說:“這饃幹太硬了,我牙口不好,你能不能給我去打些水來就著吃?”

張樵夫心善,就跑到山溪裏,打了水,給那老婆子喝。

老婆子喝了水,吃了饃幹之後,又說道:“你今天讓我吃飽了,我明天還是要挨餓,你要是有錢的話,就給我一些,我還能買點東西,多活幾天。”

張樵夫想了想,這老婦人實在是比自己可憐多了,就把身上能拿出來的錢全都給了那老婆子。

老婆子點點頭,突然看張樵夫,道:“你這人倒是不錯。我問你,你老老實實的說,你是不是想娶山上織布的那個女人?”

張樵夫一愣,還沒回答,那老婆子先笑了,說:“你要是想娶那個女人,我有辦法,隻不過這法子有些不厚道,你娶了她,能包你香火有繼,能過二十年夫妻生活,卻叫你死的時候,要受些苦。”

張樵夫三十多歲了,上無雙親,中無內人,下無兒女,孤苦的無法忍受,再加上愛慕那女子多時了,哪裏還顧得上死的時候苦不苦,聽見那老婆子這麽說,連忙跪倒在地,“咚咚咚”連磕了幾個響頭,道:“求大娘教教我!我不怕死的時候受苦!”

“不怕?那就好。”那老婆子說:“今天受了你的恩惠,也該報答你——你去蒸個饅頭,要半生半熟,鹽、油、醋、醬、糖都不能放,隻是和麵的時候,要滴進去自己食指裏的一滴血!這個是最最要緊的,你一定要記好!”

張樵夫詫異道:“一滴血?”

“對!一滴血,不能多,也不能少!”那老婆子目光森冷道:“多了或者少了,你都得死!”

張樵夫嚇得一哆嗦,那老婆子“嘿嘿”一笑,滿嘴黃牙,道:“怎麽,怕了?”

“不怕,不怕。”張樵夫連連搖頭。

那老婆子道:“嗯。蒸好了饅頭,就放涼。等到太陽快落時,你帶饅頭到山上來,去誘騙她說話,她一般是不會開口說話的。不過,她喜歡吃那血饅頭,所以你千方百計要誘騙她張開嘴。隻要她一開口,你就把這饅頭喂塞進她的嘴裏!血饅頭入口,她便再不能動彈!到了那個時候,你背著她下山,帶回自己的家裏,盡情洞房!”

老婆子說的坦然,張樵夫卻羞得一臉難為情。

老婆子接著說道:“洞房之後,你再把那饅頭從她嘴裏取出來,她必定已經吞掉了一半了,你把取出來的那一半吃了,就完事大吉。以後,她就是你的媳婦了。”

這辦法實在是匪夷所思,張樵夫聽的是半信半疑,又驚又呆,稍稍回過神來的時候,再一張望,那老婆子已經上了山,走得飛快,眨眼間就沒了蹤影,張樵夫下意識的一摸口袋,剛才給那老婆子的錢,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張樵夫越想越覺得古怪,但實在是愛慕那女人心切,所以還是照做了。

張樵夫蒸了饅頭,帶上山去,大著膽子走到那個屋子裏,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頭織布,沒有吭聲。

張樵夫慌張了半天,然後呆頭呆腦的說:“你在織布啊?”

女人沒有理會他,張樵夫撓撓頭,又說:“你長得真好看。”

女人聽了,抬頭看了張樵夫,莞爾一笑,張樵夫就高興的魂飛天外,更增膽色,又問:“隻有你一個人在家啊?”

那女人點了點頭,可還是沒有吭聲。

張樵夫說東說西,絮叨了許久,那女人也有反應,可就是不說話,更不用提張嘴。

張樵夫心急火燎,最後想起了半禿老婆子的話,這女人最喜歡血饅頭,於是便把饅頭從兜裏取出來,拿在手中,在那女人眼前晃了晃。

女人嗅到饅頭的氣味,果然就不織布了,而是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那個饅頭。

張樵夫心中大喜,要誘她開口,就問:“你餓不餓?”

女人點了點頭。

張樵夫說:“你要是餓了,你就說餓,我會把饅頭給你,你隻點頭搖頭,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我再問你一遍,你餓不餓?”

女人就開口了,隻說了一個字:“餓。”

女人一開口,早就等不及的張樵夫眼疾手快,猛地就把饅頭塞到她嘴裏去了。

說來也奇,血饅頭入嘴,那女人立時就愣在了那裏,怔怔的,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

張樵夫背上那女人,一溜煙跑回自己的家,激動的哆嗦著折騰了一夜,圓了房,然後才把饅頭從那女人嘴裏拿出來,也怪,那女人竟然真的不走了,留在了張樵夫的家裏,做了他的妻子。

張樵夫一直不清楚,自己的媳婦是人還是鬼,說是人,她天天不出門,白天都要把屋子的窗簾給拉上,隻有陰雨天不見光的時候,才會出門透透氣;說她是鬼,她卻從來都沒有害自己,而且在五年之後,這女人還為張樵夫生下了個兒子,就是張元清。

這個說法,在我們連隊廣為流傳,據說是張元清上報組織父母家庭情況時,詳細說明的,後來被指導員給泄露了出來,一傳十,十傳百,弄得人盡皆知。但究竟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楚。

但老二卻時不時的把這事情講出來,並將其作為他判定張元清是變態的鐵證。

老二之所以對張元清不滿,原因眾多,最早可以追溯到新兵入伍體檢,因為從那時候開始,老二就被張元清修理過。

入伍的體檢說來也叫人“慚愧”,當時,我們十幾個年輕小夥在體檢室做完例行的檢查後,軍醫突然大喝一聲:“都把衣服脫了!”

眾人麵麵相覷之際,屋門被人推開,又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是軍醫,男的就是張元清。

“把衣服脫光!”軍醫又喊。

年輕小夥本來就害羞,再加上又進來個女軍醫,眾人更是羞澀難當,一個個麵紅耳赤,誰也不肯先行動手。

老二站在最前麵,男軍醫瞪他一眼,罵道:“你聾了?!脫!”

老二脖子一梗,回罵道:“你個老流氓,屋裏有女人你看不見?”

老二的話剛說完,張元清忽然一個箭步上前,閃電似的,抬腳飛踢,一腳踹中老二的屁股,老二慘叫一聲,一頭紮進屋裏放垃圾的桶裏去了。

我吃了一驚,既驚於張元清出手狠毒,又驚詫於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我所見過的諸多高手中,大多不及他,就連五大隊的總首領許丹陽,都未必有他這樣快!

這部隊中可真是藏龍臥虎!

“你娘的!”

老二怒吼著罵了一句,把頭從桶裏拔了出來,張元清又是一腳踹上去,這次,老二直接把桶都給拱爛了。

我看得實在是氣不過了,上千一步,攔在張元清清身前,握緊了拳頭,衝他冷冷說道:“你過分了吧?”

“怎麽?你要出頭?”張元清走到我跟前,用他那隻獨眼輕蔑的看著我,道:“你就是屠夫介紹過來的陳弘道吧?”

我心頭一震,暗道:“原來他知道我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