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東京賭城(12)

等我再往藏經樓外張望張望時,隻覺得廟中黑漆嘛唔的,無一處有光亮,四下裏又寂靜的不聞一絲人聲,我頓時不安起來,勉強笑道:“大,這檔口,你可別開玩笑了。”

叔父道:“你忘了咱們從朱仙鎮回來的時候,我跟你說過,感覺身後一直有人在跟著咱們?”

我點了點頭,道:“可是咱們沒有看見是什麽人在跟。”

叔父道:“或許跟著咱們的根本就不是人呢?”

我忽然打了個寒顫。

叔父又忽然道:“你把那張紙團拿出來,我再瞅瞅!”

那張紙團上有股香氣,讓我一直懷疑是明瑤所謂,因此給疊放的整整齊齊,放在口袋裏,聽叔父這麽說,便掏了出來,給他看。

叔父把紙團展開來,臉色一變,道:“你看這紙上除了字之外, 還有啥?”

因為那紙團上的字跡拙劣不堪,我先前還真沒有細看,叔父現在一說,我便細細端詳,忽然間,我瞥見字跡之外,隱隱有幾道黑色的印痕,像是手指頭抓出來的,可是又不大像,叔父瞥了我一眼,道:“像不像鬼爪?”

我驚道:“您,您是說這紙團也是鬼寫的?”

叔父道:“不然呢?如果是人,能把這紙團投在咱們腳下,又在瞬間跑的無影無蹤,那他的本事絕不會在我之下,這樣的人,世上能有幾個?”

我越發不安起來,道:“大,要不咱們先走吧?”

叔父應了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剛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腳下忽然傳來“吱”的一聲響,把我嚇了一跳,黑暗中,隻見兩道如豆的黃光幽幽閃爍,在地上掠動的極快,我根本沒看清楚是什麽東西,隻覺那兩道光芒腥黃詭異,攝人心魄!

“是老鼠。”叔父的話音剛落,那兩道黃光便閃入藏經櫃中去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暗罵自己膽小,這也太疑神疑鬼了,居然被老鼠給嚇到了。

“走吧。”叔父道:“這破地方越待越瘮人。”

我跟著叔父便走,隻邁出了兩步,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吱吱”聲,是那老鼠在藏經櫃裏尖叫起來,還不住的抓動,發出陣陣難聽的摩擦音。我越發覺得詭異,道:“大,你看這廟裏的老鼠都不大正常,咱們還是快走吧。”

不料叔父聽見這話,猛然止住腳步,扭頭便往藏經櫃那邊而去,我驚詫道:“大,你幹什麽?”

叔父默不作聲,俯身鑽入藏經櫃中,那老鼠“嗖”的躥了出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從我腳下一掠而過,我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它已經跑出藏經樓不見了。

我正狐疑,隻聽藏經櫃中“嘩”的一聲輕響,叔父罵道:“奶奶的腿!”

我也急忙趕了過去,隻見藏經櫃下的木板已經被叔父拉開,露出一個黑洞,通往地下。我不禁驚喜道:“大,您怎麽知道有這麽個機關?”

叔父道:“是你提醒我的。”

“我?”我愣了一下。

“你說那隻老鼠不大正常,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叔父道:“無緣無故的,一隻老鼠咋會跑到藏經櫃裏亂叫亂抓亂撓?那必定是這藏經櫃裏有古怪!我跑過來仔細一瞧,才發現這藏經櫃的底板上有些小孔,有氣從地下往外冒,我試著大力推了推,底板還真是活的!不用說了,那空海和尚一定就藏在地下!骨殖盒是假的!”

“老鼠……”我腦子裏忽然一個激靈,道:“大,你不覺得那隻老鼠是故意在提醒我們麽?”

“嗯?”叔父道:“它提醒我們個啥?老鼠都好打洞,哪裏有洞,它就往哪裏鑽。”

我:“可是它的眼睛特別亮!尋常老鼠的眼睛哪有這麽亮?”

叔父道:“老鼠的眼睛都是賊亮賊亮的,你是不防罷了。”

我又說:“它一躥就竄出去了,好快!尋常的老鼠哪有這麽快?”

“老鼠跑的就是快,狗都追不上。”叔父道:“你別胡思亂想了,這是誤打誤撞,咱們先下地道,去瞅瞅那個空海禿驢到底在下麵幹啥勾當呢。”

“不對!”我一把拉住叔父道:“大,世上沒有巧合的事情,你忘了那張紙條了?如果不是那張紙條上寫著讓咱們進藏經樓,咱們能進來麽?”

叔父一愣,然後道:“你的意思是,那隻老鼠也是有人故意放的?”

“是明瑤!”我大聲道:“一定是她!從朱仙鎮跟著我們的人,也一定是她!從前在太湖,她就這麽跟過我!”

我大聲嚷嚷著,從藏經樓裏跑了出去,四下裏亂看,周圍空****的,並不見有人,我喊道:“明瑤!明瑤!我知道你在這裏,你快出來吧!”

四周都**著回聲,叔父也跟了出來,張望了一番,道:“沒人。”

我仍不死心,又喊了幾聲:“明瑤,你誤會我了!你出來,我對你說清楚!”

卻既不聞回應,又不見人影。

“好了。”叔父道:“我看你都魔怔了。再這樣下去,非得個相思病不成。”

我固執道:“一定是明瑤!她最聰明,她能識破藏經樓裏的機關,所以她才寫紙條提醒我們,叫我們進去。她會禦靈術,所以能指揮老鼠告訴我們藏經櫃地下有暗道。她現在是還生著我的氣,所以不出來見我。”

叔父不耐煩道:“你這話矛盾。”

我道:“哪兒矛盾了?”

叔父道:“我來問你,那妮子為啥會來開封?要是她還生你的氣,她咋會來開封?要是她不生你的氣,為啥又不出來見你?那紙條上的字跡像蟲爬了爬似的,會是她寫的?還有,我剛才也說了,如果那紙條是人砸給咱們的,本事得不在我之下,明瑤能有這本事?再一個,明瑤是怎麽知道藏經樓裏有機關暗道的?她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閨女,難不成以前還來過大相國寺?”

叔父這幾個問題把我給問的張口結舌,無可回答。仔細想來,確實如此,如果是明瑤,那種種不合理之處如何解釋?可如果不是明瑤,那又會是誰?難道真的是巧合?

想了片刻,我搖頭道:“反正我感覺就是明瑤!”

“算了,你愛咋想咋想吧。”叔父被我給攪的無奈,道:“現在,先跟我下暗道,回來再說你的明瑤中不中?”

“嗯。”我最後一次朝四周張望,然後失落的跟著叔父再進藏經樓,掩上了門,鑽入藏經櫃中,沿著暗道向下。

出乎我的意料,那暗道並不狹窄,也沒有很強的泥土腥味,隻隱隱有股燭火香味,卻是從遠處過來的,若有若無。暗道四麵的牆壁摸上去是幹燥的,足見建造的年代久遠,不是近來之工。

更奇怪的是,我和叔父走了一段距離之後,眼前忽然現出三個岔道來,分別通往三個不同的方向,我和叔父不禁愣住,這該往哪條岔道裏去?

叔父在每個岔道口都張望了一番,說是裏麵無一例外,全是黑洞洞的,綿延極其深遠。

我和叔父束手無策,叔父罵了幾句:“還不防這些個禿驢恁的狡猾!還學別人搞狡兔三窟!挖地道的禿驢不是好禿驢!”

“吱!”

腳下然後又傳來一聲尖叫,我和叔父急忙看時,隻見一道灰影往最左側的岔道裏躥了進去。叔父喜道:“這地道裏也有老鼠,這就好了!咱們跟著老鼠就沒錯!”

我和叔父急忙奔左側的岔道而去,眼見前麵那隻老鼠已經跑沒了影子。叔父回顧我道:“瞅見了沒?這地道裏也有老鼠,難不成也是那妮子放進來的?要是有靈性的老鼠,會不管咱們倆,隻顧自己跑?”

我默然無語。叔父說的是,如果地麵上那隻老鼠是明瑤放出來的,那地道裏麵的這隻老鼠又作何解釋呢?

或許真的是巧合吧。

繼續在地道中行進,我和叔父走的那條道並非是直通到底的,其中彎道甚多,曲曲折折,極盡蜿蜒,我雖然是跟著叔父在走,可是黑暗中畢竟無法清晰視物,便點燃了個火折子照明。好在這一路上我們沒有再遇上岔道,不管如何曲折,隻管順著路走就成。

漸漸的,空氣中變了味兒,周圍通透起來,叔父低聲道:“快到頭了。”

又輕巧巧的走了幾步,眼前便現出往上的磚階來,果然是到頭了。階梯的盡處是個深棕色的木板,想必那裏便是出口了。

走到這地道的盡頭,我才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地道隻是個地道,地道中並沒有地下室之類的府地,而是藏經樓與某處地上房屋通過地道相連罷了。隻是,我不知道這上麵的房屋位於何處——在地道中轉了許久,我已經有些暈了,難以分辨出真正的方位來。

“師弟,這次又勞煩你送齋了。寺廟之中糧食短缺,下次,粥可以再少些,愚兄修行有術,胃口甚小。”上麵忽然傳出一道蒼老的嗓音,我吃了一驚,急忙把火折子給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