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滴血木偶(14)

崔秀的這一番話甫說出來,五大隊諸人齊齊變色,但是卻沒有一人出言反駁——雷永濟敗了半招,計千謀就上來了,這不是車輪戰是什麽?要是計千謀又敗了,肯定還會有下一個人出戰,五大隊總歸不會放過崔秀和張易,這種打法在江湖上來說,確實算得上無恥下流。

崔秀這人看似寡言少語,為人木訥,但其實卻字字都能噎死人,看似外表平平,但內心的狡詐程度,又遠超常人的想象——之前,故意托大,激怒雷永濟,拚鬥之中,又佯裝不敵,結果勉強勝了雷永濟半招,眼下,他明知無幸,便拿這話來擠兌五大隊眾人,且看五大隊諸人怎麽下得台來。

計千謀突然看向張易,厲聲道:“張易,你呢?也要跟著崔秀抗拒到底?”

“我……”張易瞥了崔秀一眼,見崔秀目不斜視,淡然而立,便咬牙道:“我與崔大哥生死與共!他做什麽,我做什麽!”

“殺我們兩人,群攻也可,輪戰也可,五大隊都會威風。”崔秀仍舊是不鹹不淡的拿話擠兌人。

“崔秀,打嘴仗是沒有意義的,不管是車輪戰或是群攻,你們兩個都跑不掉。”袁重山開口說話了:“火星尖狹是當流,紋亂縱橫主配囚——你的上停之相,足以預兆你的結果必定是鋃鐺入獄。所以老老實實認罪伏法,說出來五行教的巢穴所在,說出來其餘堂口的主要罪人名單,或可以功抵罪,從輕發落,如果一味頑固不化,則是違逆天相,主死!”

“不錯!”薛笙白道:“跟正派中人講道義,跟你們這些歪門邪道,有個屁道義可說?你們害人的時候講道義了?計老大,少費吐沫星子了,廢了這倆惡徒!”

“好。”計千謀緩步走上前來。

“雷永濟、薛笙白、計千謀、袁重山!”崔秀環顧眾人,突然大聲說道:“為我崔秀,竟驚動如斯高手,上天待我畢竟不薄!隻此人麵生,無緣識荊,請教尊姓大名。”

崔秀的目光落在那卷劉海的中年男子身上,等著他開口。

薛笙白喝道:“憑你也配知道我們總首領的名號!?”

那中年男子的表情卻十分和煦,微微笑道:“我姓許,言午許,名丹陽,內外雙丹化孤陽。崔先生,跟我們走吧,我可以保證,隻要你配合的好,我絕不為難你。”

“你們尋我,不過是要破五行教。”崔秀道:“若我不服,縱然囚我、毀我、傷我、殺我,我也不說機密!”

許丹陽溫聲道:“那崔先生的條件是?”

“他們四人,山、醫、相、卜,隻差命脈。”崔秀盯著許丹陽道:“素聞五大隊行則五脈俱全,則你必是命脈。你我既然同根,就一決雌雄!你敗我走,你勝我服!”

許丹陽略一沉吟,點點頭,道:“點到為止的話,這樣也好。”

計千謀、薛笙白、雷永濟、袁重山等人聽見這句話,頓時不約而同全都散了開來,為許丹陽騰出了一大片空地,許丹陽朝著崔秀微微一揖,道:“崔先生,請了。”

崔秀愕然的看著許丹陽,目光瞟向他背上的那小女孩兒,道:“她——“

“哦,倒忘了這小丫頭。”許丹陽笑了笑,又稍稍側臉問背後的小女孩兒:“如心,你怕不怕?”

那叫做“如心”的小女孩兒臉色淡然,道:“五招。”

許丹陽道:“什麽五招?”

如心道:“他的破綻在中脘,五招之內,他一定敗在表哥的手中,我不怕。”

“你……”崔秀的臉色瞬間煞白,像看妖怪一樣看著如心!

梁上,連叔父和一竹道長也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向那個叫如心的小女孩兒。

他們如此舉動,讓我立時明白,如心所言無誤,崔秀的破綻確實是在中脘!

可是,這也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一個看上去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怎麽可能瞧得出崔秀這等高手一身修為的破綻所在?

就連我觀察了崔秀許久,也還沒有看得出來!

莫非是五大隊裏雷、薛、計、袁諸位高手對崔秀有所提及品評,被如心聽了去,所以她才知道?,

可是看雷、薛、計、袁諸位高手的表情,他們顯然也是十分震驚!

我不由得也像看妖怪似的看向那如心,她卻仿佛有所感應,像是察覺到有人在暗中窺伺她一樣,扭動小腦袋,逡巡四顧,我急忙把臉往後縮了縮,好在這小丫頭並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邊,略略環顧,便即複歸。

“崔先生,請出手吧。”許丹陽神情悠然,一副表情穩如泰山。

“哈!”

崔秀猛地張開嘴來,怪喝聲中,隻見一團狀如濃痰的鮮紅色粘液“嗖”的迸出,劈麵打向許丹陽的麵門!

驟然出擊,搶占敵先,崔秀此人果然心狠手辣!

許丹陽稍稍皺了皺眉頭,似乎是覺得崔秀的招數惡心——抬手輕輕一拂,早有一張符紙飛出,迎麵裹住了那團粘液,半空裏縮成鵪鶉蛋大小,又朝崔秀倒飛了回去!

我心中不由的暗暗喝彩:“好厲害!”

我見過一竹道長出符的手法和速度,已然是極快了,可是跟著許丹陽相比,卻又顯然差著一籌!

一竹道長出符,我縱然瞧不真切他的手是從什麽地方把符紙拿出來的,但是我卻可以大致判斷得出,他那符紙是藏在他的道袍袖子裏。在使用的時候,被他以極快的速度從袖子裏抽出來,捏在指間,然後發力施術。

這樣的出符手法,不但需要施術者有非常準確的判斷力,知道用什麽符紙破掉對手的術,還需要施術者有極快的手速,得以在敵人得手之前破解敵人的招數。可最重要的卻是需要施術者有著極其清晰的記憶力!

因為我可以肯定,一竹道長的袍袖之中絕不可能就藏著一種符紙。

黑、黃、綠、紅、白,五色符紙,籙文字樣更是千變萬化,數百種已是小可!這樣繁複的紙符,一竹道長都藏在身上,使用時,並不以眼觀,而是信手抽出來一張,就敢肯定是自己要用的那張——記憶力委實可怖!

隻不過,這種記憶是可以通過平時反複不斷的練習來鍛造出來的,沿用古人的一句話作評——無他, 但手熟爾。

許丹陽穿的衣服是中山裝,板板正正,不如一竹道長的道袍那樣大腹便便,可以容物,因此他在袖子中藏符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許丹陽出符之前,雙手下垂,掌中、指間空空如也,出符之時,隻是把手往空中隨手一揮,我根本就沒瞧見他從何處取符,也猜不出他身上哪裏裝著符紙,就好似空中憑空被他變出了一張符紙,恰恰湊用,用即克敵製勝!

至快如斯,當真可怖!

言歸正傳,且說許丹陽那符紙包著崔秀噴出來的粘液又倒飛了回去,反逼崔秀麵門,崔秀見勢不妙,連忙後撤半步,雙手齊出,衝著那團符紙包裹著的粘液隔空猛戳,那東西迅即止住,且又奔向許丹陽!

許丹陽輕輕一笑,笑帶不屑,似乎是不願意如此消磨時間,卻聽崔秀口中又是一聲怪喝:“嘿!”

隻聽“砰”的一聲爆響,那符紙包裹著的粘液竟然炸了開來,空中登時彌漫起層層血霧。

“血霧有毒!”薛笙白大聲叫道:“大家夥小心,不要吸了血霧,這廝歹毒的很!”

薛笙白這話明麵上好像是在提醒計千謀、雷永濟、袁重山等人,可是這幾人都距離崔秀甚遠,根本碰不到那血霧,所以薛笙白的話其實是說給許丹陽聽的,好叫許丹陽防備。

但許丹陽卻絲毫不懼,眼見血霧彌漫,已近身畔,又是信手一揮,早有符紙飛出,翩翩舞入血霧之中,“呼”的無火自燃,騰起一陣藍色的火焰來,連著周圍的血霧,燒成一片,頃刻間幹幹淨淨!

薛笙白、雷永濟、袁重山、計千謀等人齊聲喝彩:“好!”

這固然有溜須拍馬的成分,可是許丹陽的手段幹淨利落、精妙絕倫,也確實值此讚譽!

崔秀臉頰上的肉一陣抽搐,他先前挑了許丹陽來敵,應該是瞧著許丹陽年輕,又聽他姓名不如薛笙白、雷永濟、袁重山、計千謀等人在江湖上聲名赫赫,便錯以為許丹陽是五大隊一行人中本事最弱的,結果卻不料踢門踢到了鐵門檻,自討了苦吃!

高手之間對壘,往往是數招之下便分勝負,崔秀先動手,搶了先機,又是攻人不備,卻反而被許丹陽處處壓製,其實是不用再繼續比了。

可惜,一個亡命之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壓在了這場比試上,又叫他如何善罷甘休?

隻見崔秀兩側臉頰上的肉一陣抽搐,猛然把左右手的食指、中指一起塞入口中,刹那間,咬的滿嘴流血,五官都扭曲了起來!

五大隊諸人見他如此凶惡,都不由得駭然變色,那雷永濟吃過他的虧,忍不住叫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