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滴血木偶(13)

我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怪不得雷永濟以前出家的道號叫做“風唳真人”,瞧這聲勢,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崔秀用命術黑符弄出來的那兩道焰火,在雷永濟的山術風法之下,毫無招架之力,瞬間化作飛灰散盡。

四下裏視野也稍稍清楚了些。

崔秀不敢直攖其鋒,收了勢,往後連退三步,才穩住了身法。

張易本來要上前夾攻雷永濟,瞧見這等聲勢,哪裏還敢動手?以手遮眼,跟著崔秀,急往後退!

“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

風聲中,雷永濟蒼老的嗓音穿刺而出,他的身子也隨聲而動,一個騰挪,往前縱掠五尺有餘,距離崔秀已經很近時,雙手又是往前震動,鼓**起一陣風來,朝崔秀裹卷而去。

在雷永濟欺身而進的時候,崔秀左手食指伸出,迅捷的在右手掌心一按,然後劃動起來,就像是在掌心寫字一樣。

眼見狂風又來,崔秀也不避讓,反而往前進了半步,右手提起,五指合攏,掌心直挺挺的迎風而去!

說來也怪,那崔秀的手掌隻不過是往前伸了半尺,雷永濟震**出來的風聲便已消失,再往前半尺,周遭的旗幡便已不動,一尺半後,四下裏塵埃落定,就好像這大殿上下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似的。

我這才瞧見,崔秀的右手掌心中多了一副猩紅的符圖!

原來崔秀剛才左手食指在右手掌心中一按,竟然是用指甲戳透了掌心皮膚,讓掌中溢出了鮮血來,而後就著自己的血,在間不容發之際,畫出了一道符圖!

我暗暗咂舌:這一係列的動作,前前後後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那崔秀真是好快的速度!

崔秀的符圖破了雷永濟的風,直奔他的額頭!

“好一個血手印!”雷永濟喝了一聲彩,變掌為爪,自下而上,去截崔秀的手腕,與此同時,雷永濟的兩側腮幫子高高鼓起,嘴唇卻扁成了一條細細長長的風,輕輕的往外吐。

“嗖!”

一聲異響,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便瞧見一道毫芒閃現,崔秀猛然凝身縮頭,可天靈蓋上已然被削去了一片頭皮,鮮血迸流!

雷永濟得了手,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可是這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開,就立時收住了!

“嗤!”

破空之音陡起,一道“紅線”筆直的刺向雷永濟的眉心!

雷永濟急忙閃躲,無奈那“紅線”來的實在是太迅速,距離也太近,雷永濟隻來得及稍稍側頭,那“紅線”便過去了。

從我斜向下的角度來看,那“紅線”似乎是擦著了雷永濟的右側眉毛,而且他的右側眉毛確實不見了,剩下的隻是一條血淋淋的紅色印痕,也不知道是被那“紅線”擦傷了,還是沾染了那“紅線”的顏色。

但是那“紅線”竟然能在一個照麵間,將雷永濟的眉毛給弄沒,厲害程度可見一斑!

“得罪!”崔秀眼中含著一絲笑意,表情略帶嘲諷的看著雷永濟。

雷永濟臉色漲得通紅,一雙眼瞪得又圓又大,也不知道是惱怒至極還是十分尷尬。

勝負刹那間易主,連作壁上觀者都始料不及。

“哈哈……”一陣笑聲傳來,大殿裏突然又多了個人影:“雷老大,我說過你一個人拿不下來,你偏要和我打賭。回去請客吃飯,跑不了你了!”

我瞧見了說話之人的相貌,正是先前在五大隊諸人之中,頭發、眉毛、胡須全都不生的光頭老者。

他渾身的機靈勁兒,似乎很喜歡開玩笑,一進大殿裏來,就又衝雷永濟說了句:“嘖嘖,這血裏像是有毒!雷老大,你的眉毛弄丟了,是想和咱老計比比誰更光嗎?”

雷永濟神色大為尷尬,惡狠狠的瞪了光頭老者一眼,喝道:“計千謀,你再敢笑話我,我把你的舌頭連根吹斷!”

計千謀“嘿嘿”一笑,扭頭又看向崔秀,滿臉的笑容在瞬間消失殆盡,變得冷若冰霜:“崔秀,能傷得了雷老大幾根寒毛,也算你了不起!來,讓老計來領教領教你的命術血咒之法吧!”

崔秀打敗了雷永濟,張易滿臉歡喜,卻不料又進來一個人,而且仍舊是五大隊的人,張易的歡喜在刹那間就全部變成了恐懼。

崔秀臉上那淡淡的笑意也在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衝著門外冷冷說道:“你們全都現身吧!”

大殿門口原本空無一人,崔秀的話音剛落,便驟然多出了三個人影——袁重山、卷劉海兒、紅臉老者同時出現,就好像他們一直都站在那裏似的。

那小女孩兒的腦袋又緩緩的從卷劉海兒的背後伸了出來,一雙星眸黑亮燦然。

張易瞧見這些人,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一雙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崔秀雖然不動聲色,可是我能瞧見他的背影在輕微的發顫。

大劫難逃!

“薛老大,雷老大中了血毒,你還不趕緊給他看看?”計千謀衝那紅臉老者說道。

紅臉老者隻瞥了雷永濟的眉毛一眼,便道:“急什麽?不過是蚊叮蟻咬的傷,不值一哂。”

聽見這話,崔秀的目光驟緊,卻見那紅臉老者抬起右手來輕輕彈動中指,早有一抹灰白色的毫芒奔向雷永濟的眉頭,頃刻之間,雷永濟那受傷的眉棱骨處便多了層藥粉,而血跡已然不見。

倒是靈驗如神的妙藥。

細看之下,我才瞧見,原來那紅臉老者的雙手十指都大有文章——他的每根手指頭的指甲都是極長極長的,而且顏色各不相同,赤、橙、紅、綠、青、藍、紫、黑、白、黃一應俱全!最奇的是,他每個指甲上都套著個小小的透明塑料藥包,使用時,隻需輕輕一彈,藥包碎裂,其中的藥粉便飛射而出,如此一來,真是又快又準又叫人難以提防!

不用說,此人必定是醫術一脈中的高手!

計千謀道:“薛老大,這樣就沒事了?”

紅臉老者麵含譏誚,道:“區區的邪教血毒,還能費我多大功夫?”

崔秀沒有吭聲,臉上卻多了些冷笑。

“崔秀,你用不著不服氣,雷老大隻不過是太看不上你,所以才大意了。否則,你以為憑你的本事,還能傷得著雷老大的一根頭發嗎?!”那紅臉老者看出了崔秀的冷笑,便也回以譏諷。

五大隊諸人中,計千謀滑稽可愛,雷永濟急躁衝動,袁重山不動聲色,中年男子溫文爾雅,倒以這紅臉老者最是驕橫,在他麵前,連冷笑都不能。

“嘿!”崔秀終於忍不住說道:“神醫薛笙白,江南玄門醫術一脈唯你稱雄,真是好厲害!”

“哼!”薛笙白雙眼翻白,鼻孔朝天,竟來個默認。

“可惜一過長江,就要藏頭縮尾,隻因羞見禹都張家!”崔秀又說了幾句。

“你!”薛笙白沒料到崔秀是欲抑先揚,誇過之後是挖苦,一張紅臉在刹那間變得青灰,卻偏偏又說不出話來,隻能幹瞪著崔秀,目眥盡裂。

我知道江南醫脈中有個薛家,與禹都張家並雄,張家祖上是醫聖張仲景,薛家祖上是明朝禦醫薛立齋,都是家學淵源,名噪海內。

這個薛笙白想必就是薛家的高手,但是在崔秀的挖苦言語和薛笙白的神情表現之中,卻像是薛笙白跟張家結下了什麽梁子……這些我倒是都不明所以。

“嘿嘿……”

計千謀笑了起來:“薛老大,這個崔秀的話少,卻字字歹毒啊!怎麽,要不要親自動手解解氣?老哥我可以把他讓給你。”

“呸!”薛笙白啐了一口,罵道:“他算什麽東西?!怕髒了我的手!”

“好!”計千謀道:“老哥是向來不講究的,就讓老哥代你下場玩玩兒!崔秀,好叫你輸得明白,老夫姓計,名千謀。倒不是老夫自吹自擂智計百出,奇謀不斷,而是爹娘起名起的好,老夫——”

“當年剿滅天理宗時,你立功最多,人稱千謀萬斷不失計。”崔秀突然打斷了計千謀的話。

“咦?!”計千謀稍稍吃了一驚,道:“小瞧你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崔秀道:“南火太虛子卜術近妖,卻被你算計,你很厲害,千謀比起神醫來,不算虛名。”

薛笙白在旁邊聽得又是一陣火大,卻又不便於反駁,因為一反駁就像是自認“神醫”是虛名了,隻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計千謀弄出一副忍住不笑的滑稽樣子,幹咳兩聲,道:“嗯,你知道就好了。太虛老妖是我們卜術一脈中的大敗類,由我來清理門戶,那當然是最妙不過了。按理說,你是命術一脈的人,不由我來出手對付你……”

“你們不妨一起上!”崔秀再次打斷了計千謀的話。

計千謀頓時稍稍愕然,雷永濟在旁邊怒道:“崔秀,老夫一時失手,才讓你占了半分便宜,你以為自己便是天下無敵了?!你不要太狂了!”

“群起而攻還算諸位無恥的光明正大。”崔秀冷笑道:“車輪戰可就下流的隱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