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滴血木偶(7)

被黃姑擊中固然不是我所願,可是抓住她又是逼她自殘,這種慘狀,也非我所願見。

叔父和我一樣的想法,隻能任由那黃姑在屋裏沒頭蒼蠅一樣,亂撲亂撞亂抓。

就在我和叔父狼狽躲閃之際,一竹道長終於帶著紅葉進來了。

瞧見這情形,一竹道長滿臉茫然,道:“琪翁,幹什麽呢?”

紅葉更是驚愕:“那,那不是黃姑嗎?黃姑在幹什麽?!”

叔父叫道:“你快貼住她!”

一竹道長:“我原來貼的符呢?”

“別提你那破符,不質量,自己燒著了!你快再貼一張好的來!”

“自己燒著了?”一竹道長難以置信的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啊……”

“磨磨蹭蹭的,肉死你了!”叔父驀地低頭一矮身子,猿臂輕舒,左手環住黃姑的腰,喝了聲:“接住你的媳婦!”

黃姑的身子“騰雲駕霧”般而起,朝一竹道長砸了過去。

一竹道長神色尷尬,急忙動手,幾乎沒瞧清楚他的動作,便有一張符倏忽而出,“啪”的一聲,在黃姑落地的瞬間貼到了她的額頭上!

那符紙跟之前一竹道長貼的一模一樣,也當真靈驗如神,黃姑在被貼中的那一刹,立即又止住了動靜。

“師父!”紅葉突然叫道:“鎮不住了!”

“咦?!”

黃姑的腦袋已經開始晃動了,一竹道長剛剛貼上去的符紙的頂部也開始漸漸發黑,幾縷青煙嫋嫋而起,眼見這張符紙又是要無火自燃了。

一竹道長的臉色驟變,忽的張開嘴來,“呸”的一聲,在左手掌心吐了口唾沫,然後右手食指蘸著那唾沫,在黃姑額頭迅速劃動——指法繚亂而迅捷,片刻間便已收尾,臨了,又使勁在黃姑的中正位一摁,然後長籲了口氣。

這一來,總算是保住了那張符紙,隻黑了頂部,沒有燒起來。

“怎麽須臾之間,這黃姑身上的祟氣就深重了這麽多?”一竹道長仔細瞧著黃姑,喃喃說道:“再這麽下去,她的命可就保不住了——你們剛才對她做什麽了?”

“少誣賴好人!”叔父道:“她一直被鎮著,站在那裏不動彈,我和我侄子閑扯,誰知道她的符紙呼的就著火了。你有多長時間沒有練功了,術力不足了吧?”

“我從沒有一日懈怠——咦?”一竹道長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叔父手中的木偶,道:“這,這木偶是怎麽回事?怎麽顏色和之前有不同?”

“顏色?”我和叔父剛才跟那黃姑鬥了半天,都無暇再去研究那木偶,一竹道長這麽一說,我們便又去看——這才發現,那原本是黑黃色的木偶,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變得紅潤了起來!

就像是用紅蠟在上麵塗了一層似的!

“這東西太古怪了!”叔父愕然道:“剛才還不是這個顏色,咋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變了!?”

“道長,這木偶能流出來血!”我瞧著那顏色,心中也是陣陣悚然。

“流血?”一竹道長皺起了眉頭。

“剛才我用指甲在這木偶的肚子上劃了一道,結果劃痕裏流血了,你瞧——咦,劃痕咋會沒了?”

我和叔父大眼瞪小眼,剛才叔父用指甲在那木偶肚子上劃出來一道很深的痕跡,現在竟然莫名其妙消失了!

一竹道長走上前來:“給我看看!”

叔父把木偶遞給了一竹道長,一竹道長剛接住,便“哎呀”一聲驚呼,手劇烈抖動,把那木偶摔在了地上。

“咋麽了?”

“琪翁!”一竹道長滿臉驚駭的看著叔父,道:“你,你沒感覺到這木偶在吸你的血氣嗎!?”

“啊?!”

“我剛才一碰它,就能感覺到體內的血氣陡然逆轉,向外有賁張之勢,顯然是這木偶在作怪,怎麽你一直不覺?”

叔父驚愕交加的搖了搖頭:“我沒有約摸到啊。”

一竹道長沉默了片刻,道:“琪翁,你調息試試,看血氣是否有虧損?”

叔父點了點頭,依言而行,片刻後,神色陡然聳動:“果然!”

我“啊”的一聲驚呼,難以置信的看著那木偶,隻覺此時此刻,它的眼睛中也散發出光彩來了,似乎隨時隨地它都能活過來一樣。

這究竟是什麽木偶?怎麽會如此邪性?

一竹道長俯下了身子,從袖子裏摸出來了一根細長的竹簽,朝著那木偶的腦袋緩緩刺了進去,頃刻間,便有猩紅的血從中溢出來!

“師父,這,這是木偶嗎?”紅葉瞪大了眼睛,驚愕難當。

“這是剛吸進去的血!”一竹道長抬頭看著我和叔父,道:“如果時間久了,必定是黑血,不會這麽鮮豔!琪翁,可都是你的。”

“這麽多?”叔父驚駭的難以名狀:“咋我會一點都約莫不到?道兒,你剛才也碰了它,你約摸到不對勁兒了沒有?”

“沒有。”我當真是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察覺到,除了那木偶的觸感讓人覺得有些驚悚。

一竹道長問我道:“你是什麽時候碰它的?”

我回道:“大約一刻鍾了,那時候我大還沒有用指甲劃它。”

“那就是了。”一竹道長想了想,說:“存在這種可能,在你接觸它的時候,它吸食血氣的程度還不夠深,你沒感覺到很正常,但是你叔父就不應該了。”

一竹道長又盯著叔父,說:“琪翁,你的本事遠勝於我,你修得又是六相全功,耳、目、口、鼻、身、心六意最是靈敏不過,連我都察覺到了,怎麽剛才你絲毫不覺?“

“我是真的沒有察覺到。”叔父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嗯……”一竹道長繼續用竹簽戳那木偶,那木偶的血越流越多,漸漸的,鮮血流盡,又溢出濃鬱粘稠的黑血來。

“這東西在我手上的時候還沒有主動吸食生人血氣的道行,怎麽到了你的手上就突然道行大進了……我聽說這東西遇邪則更邪——對了,琪翁!”一竹道長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衝叔父叫道:“你身上是不是帶著什麽邪物?!”

“邪物?”叔父搖頭道:“我身上咋會帶那東西。”

“那個金屬片!”我猛地醒悟過來:“大,把那個金屬片拿出來,給道長瞧瞧!”

“對了!差點把正事兒忘了!”叔父急忙掏那東西。

一竹道長詫異道:“什麽金屬片?”

叔父把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一竹道長:“這上麵畫了好多歪三拐四的東西,應該是你們命術一脈的,你瞅瞅能解不能——這東西可算是大邪物一件,從一隻磨盤大的老鱉肚子裏摳出來的。”

一竹道長茫然的拿起了那金屬片,怔怔的瞧著上麵的符籙圖文,神情漸漸變得恍惚。

紅葉也湊上前去,伸著腦袋看。

半晌,這師徒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比一個入神認真。

叔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左顧右盼起來,又低頭亂瞥,突然“咦”了一聲,說:“一竹還真有些賴門道,用竹簽把這惡弄人的玩意兒給放完了血,色兒還真變了。”

我也去看那木偶人,果然!剛才還浸透在它身上的紅潤之色,此時此刻已然消失的幹幹淨淨!而今,它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生生的白,像是被硫磺熏過的粉芡。

“模樣也變了,眼睛裏像是不放光了。”叔父說著,伸手就去拿那木偶,我連忙提醒道:“大,它會吸血!”

“沒事,我現在身上沒了邪物,金屬片在一竹那裏。這玩意兒要是再吸血,我就能約摸到了。”叔父把木偶人拿在手中,使勁兒一捏,“咯吱”微響,叔父道:“連身子都變硬了!乖乖,這是死了?人死了會變硬,木偶人死了也變硬?”

叔父說的好笑,我卻笑不出來。我看著那木偶人,打心眼兒裏都還覺得犯怵。

“砰!”

正撥弄那木偶人之際,一聲響突如其來,我和叔父變色起身,卻見是黃姑撲倒在了地上。

“黃姑怎麽倒了?”我狐疑的走過去看看動靜,叔父也跟了來。

黃姑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我瞅了片刻,不見她有任何異動,便伸手去扶她,可剛碰到她的身子,我就吃了一驚,連手都不由自主的縮了回來——那黃姑的身子氣寒徹骨,即便是隔著衣服,我也能感受到那穿肌透膚的陰冷,像錐子一樣,刺人!

叔父跟著伸手去扶,不提防也“喲”了一聲,把手縮了回來。我們倆麵麵相覷,刹那間都變了臉色,齊聲喝道:“不好!”

也不顧得陰寒了,我們兩個急忙去搬黃姑的身體——她渾身上下硬的像根木頭,就筆直著不打彎兒,被我和叔父翻到了正麵!

一竹道長貼在她額頭上的那枚紙符已經脫落,可黃姑仍舊一動不動。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已然是散開了,她那張原本蠟黃的臉,此際白的像洗過又曬幹的紙!她周身幹癟,比之前更甚,好似突然被吸幹了血,又縮了一圈似的!

“大!”我驚慌的看著叔父:“她,她是不是……”後半句話我沒說出來,這太突然了,剛才還是張牙舞爪的人啊。

“一竹,黃姑死了!”叔父吼道:“你貼的是啥破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