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禪院紅劫(20)

天然禪師過來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我脖子上的傷勢,別人也要圍上來看,叔父怒喝一聲:“都給老子滾蛋!”

眾人都嚇得退避三舍,也不敢歡呼雀躍了。

“阿彌陀佛,沒有大礙。”天然禪師說道:“這應該是那孽畜咬傷的,所以浸染了那孽畜的陰毒,好在這孩子修為精湛,已經自行抵禦了部分,傷口也不太深,用去陰毒的藥敷一下,把陰毒拔出來就好……”

“你這裏有藥沒有?!”

“有。”

“那還廢話!?”叔父瞪眼道:“快去拿藥!”

不等天然禪師吩咐,便有幾個和尚跑開了。

叔父又有些慍怒的瞪著我,道:“我就猜到你出事了,不然不會這麽長時間都不上來!真不要命了?!”

我勉強笑了笑,道:“原本那烏龜沒有想咬我,是想讓我跟它做筆交易什麽的,後來我不跟它做,它才惱了,才咬我的。”

叔父一愣,便伸手來摸我的腦袋。

“我沒事兒,大。”

其實現在的我還有些興奮,我問道:“大,我剛才在水下麵待了多長時間?是不是好幾個鍾頭了?那我的鎖鼻功比以前強的多了啊,我記得以前最多也就待二十來分鍾。”

“你是真燒了吧?”叔父摸摸我的腦門,狐疑道:“也不熱啊。老禿驢,這是不是中毒的跡象?”

“我沒燒。”我說:“我清醒著呢!”

“那你說啥胡話?”叔父道:“那王八能跟你做啥交易?你下水也就二十來分鍾,哪有幾個鍾頭?!”

這次輪我發怔了,剛才我在水下待的時間竟然那麽短?!

感覺上卻那麽長?!

難道我在水下的時候,所見的種種人影多半是幻象?

而我後麵感覺自己像是要被淹死了也是幻覺?

那麽和大龜的交易呢?

它嘴裏吐出來的那個金屬東西呢?

還有婆娑禪呢?

在水中的時候,我看到婆娑禪從我口袋裏掉下去了,不會也是幻覺吧?

我急忙往身上口袋裏摸,然後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條大褲衩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衣服了,哪裏有什麽口袋?

我抬頭茫然的看了一下叔父,叔父立即緊張道:“是不是哪裏不得勁兒?”

“不是。”我回了一句,剛想說婆娑禪的事情,就瞧見剛才去拿藥的和尚正飛快的跑過來,便住口不說了。

天然禪師把藥接在手中,敷了我脖子上的傷口,又安慰我和叔父道:“沒事了,陰毒半日可清,傷兩日可痊愈,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叔父狐疑道:“天然,你別因為我說要殺光你廟裏的人就誑我。不中聽的話我可要先說在前頭——你要敢糊弄我,就算是我侄子現在沒事,過個十年八年的,又因為這舊傷有個三長兩短,我還得回來滅你的廟!”

叔父惡語相向,我頗覺過意不去,又不好說什麽。天然禪師倒不介意,道:“這孩子宅心仁厚,吉人天相,我相信是不會有什麽大礙的。你做叔父的,可不能老是咒他。”

“放屁!”叔父罵了一句,又沒好氣的回問拿藥的和尚道:“紗布呢?!”

“沒拿。”那和尚一臉無辜的表情,道:“主持讓去拿藥,沒說要拿紗布。”

叔父登時大怒,道:“小賊禿沒腦子!傷口敷了藥以後不用包紮麽?!”

“用我的手絹吧。”衛紅突然走上前來,伸手遞過來一條淡藍色的手帕。

叔父沒有接,而是滿含敵意的橫了她一眼,她嚇得渾身顫抖,卻沒有後退,而是小聲說道:“這是新的,沒有用過,很幹淨。”

叔父“嗯”了一聲,臉色稍稍好轉,伸手要去接那手帕,衛紅也是個細心伶俐的人,連忙說道:“我來幫忙吧,我母親是醫生,我學過包紮傷口。”

叔父聽見這話,便讓她近前來。

衛紅把手帕在我脖子上纏了一圈,在脖頸後麵打了個結,果然是手法熟練,又快又舒服。

包好之後,衛紅笑道:“這樣看起來不像是包紮傷口,像是戴了個圍巾。”

我道:“謝謝。”

衛紅道:“不用客氣。”說罷,她還回頭看了一眼叔父,叔父的臉色又好轉了些,朝她微微頷首。

衛紅身後的幾個女青年見叔父不再發火,都大了膽子,圍在最前麵,擠著看我,像是再看什麽稀奇的怪物一樣,目光瞟來瞟去,伸手指來指去,神情又興奮,又激動,似乎還有些羞赧。

我突然想到自己隻穿了個褲衩子,登時也尷尬起來,連忙說道:“大,把我衣服拿過來。”

早有和尚把我的衣服給抱了過來。

看我手忙腳亂的穿,衛紅等人都忍著笑,小聲的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我摸了摸外套的內袋,婆娑禪果然還在,那我便可以確信自己在水下所看見的婆娑禪從懷中跌落就是幻覺了。

如果是幻覺,那可就真是驚險。如果沒有這幻覺,我也不會想到婆娑禪功,也不會默修禪功,絕了聲色之相,更不會從那惡龜的陰邪目光中脫身。

萬萬不料,一場幻覺竟然能救自己一命!

莫非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福禍無門,全是自招?

但是那烏龜口中吐出來的東西,那個帶有凹槽和“針頭”的“金屬片”,到底是我幻象中所見之物,還是真的存在物,我心中仍存疑慮。

我把那烏龜的斷腦袋抱了過來,掰開它的嘴,瞪大了眼睛去看它的口中——周圍眾人不明所以,有的嚇得後退,有的反而好奇的向前圍觀,叔父忍不住說:“道兒,你真的沒事?”

“大,我懷疑烏龜的肚子裏有東西。”我反複看了那烏龜的嘴,找不到那金屬片,料想這東西如果真的存在,那便一定是在烏龜的肚子裏。

叔父半開玩笑道:“那龜孫子的肚子裏能有啥好貨?多半是劉永勝的肉吧。”

“不是說那個。”我湊近叔父,低聲說道:“大,這烏龜的肚子裏藏著一件邪物,能讓人跟它達成交易。你還記得那聾啞船公不?還有那個百川和尚、千山和尚,包括劉永勝,都跟那件邪物有關。”

叔父看著我,滿臉的不相信,道:“哪裏會有這種事?”

我道:“那大烏龜的屍身就在池塘底,撈上來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叔父見我說的認真,沉默了片刻,道:“中,那我下去撈!”

叔父的水性不算是極好的,但是他的鎖鼻功修為可是遠在我之上的,再加上他有夜眼,可以水下開目觀物。因此,他抱著石頭,沉入池塘底,將那大烏龜的屍身取上來,並不算什麽難事。

略微收拾了一番,又囑咐了天然禪師照顧好我以後,叔父便抱著一塊大石,跳入了池塘中,往水下沉去。

叔父一下水,衛紅等女青年就越發的放得開了,她們本來還怕叔父,現在隻剩下一幫和尚,她們可什麽也不怕了。一個個都圍在我身邊,也不談女孩子的矜持了,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亂問起來:

“喂,你怎麽有那麽大的本事?”

“嗐,聽你的口音肯定不是本地的人,你是哪兒來的?”

“哎,你怎麽能憋那麽長時間的氣?”

“咳咳,你究竟是不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嗯……你將來不會在廟裏當和尚吧?”

“那個,你跟那麽大的烏龜打架不害怕嗎?”

“對了,大烏龜咬你脖子的時候,你痛不痛啊?”

“……”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有五六個女人,嘰嘰喳喳的比兩台戲還熱鬧。我被問的頭昏腦漲,也不知道該回答誰,索性就閉了嘴,任她們亂問,對誰也不回答。

到最後,也不知道是哪個女青年問了句:“喂,同誌,你是用什麽東西把龜*頭給砍掉的?”

這句話一問出來,四周猛然就變得靜悄悄的死寂一片——任誰也不說話了,各個都憋紅了臉,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看模樣,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滑稽。

我正奇怪她們是怎麽了,突然有人“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接著便是“哈哈”、“嘰嘰”、“咯咯”、“嘿嘿”……各種笑聲一窩蜂的響起來,眾女青年亂成一團。

那些外圍的男青年也各個形容猥瑣,竊笑不已。

隻有和尚們,眼觀鼻,鼻觀心,一個比一個寶相莊嚴。

我迷瞪了片刻,也突然醒悟,原來是最後說話的那個女青年言語中有歧義,讓人想歪了。

這可真是……我自己也不由得鬧了個大臉紅。

“喂!”衛紅突然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道:“大英雄,沒想到你也會害羞啊。”

我稍稍一怔,道:“我算什麽大英雄?我不算的。”

“怎麽不算?”衛紅道:“你之前敢衝進火裏去救人,後來又敢下到水裏除掉那麽厲害的怪物,全都是冒著生命危險,這裏沒有一個人做得到。你不是大英雄,誰是?”

我難為情道:“不是的……”

衛紅又道:“其實我跟劉永勝不是一類人,我也看不慣他的做法。”

我“嗯”了一聲,沒說什麽話,但心中暗道:你們都同誌了,還不是一類人麽?

不過從之前的種種行為上來看,衛紅確實跟劉永勝是有些差別的。最起碼還有些敬畏和良心,不至於那麽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