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禪院紅劫(7)

突然間,屋中有人驚呼起來:“這裏死了個人!”想必是眾人看到了那裝聾賣啞老頭的屍體。

又有人叫道:“和尚,朱主任呢?!”

許多人都問千山和尚,千山和尚也是又吃驚又茫然的訝然出聲,道:“我剛才走的時候還在這裏,難道是下地窖裏了?”

他剛說到這裏,便有人嚷嚷著要往地窖裏下,千山和尚喊道:“小心,地窖裏藏的有殺人犯!三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

我伏在房頂上,看不見屋裏的情形,隻能憑借眾人說話的聲音去推測屋子裏麵大致發生了什麽事情。

片刻之後,我聽有人叫道:“地窖裏什麽都沒有!”

有人叫道:“殺人犯呢?!”

又有人叫道:“主任呢!?”

千山和尚一個勁兒的說:“奇怪,奇怪,人呢……”

突然有人叫道:“地上有張紙符,還有關公的銅像!”

立即有人說道:“這是主任貼身帶的東西!他怎麽會丟在地上?!”

眾人七嘴八舌的都問千山和尚,千山和尚慌裏慌張、焦急萬分的說道:“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剛才還沒有這個老頭,他是怎麽死在這裏的?主任和殺人犯又怎麽會不見了,唉……”

亂糟糟的聲音中,突然有人大聲喊道:“快來看啊,這裏有個字!”

我不由得怔住——因為我聽得出來,那聲音是叔父喊出來的!

叔父是捏著嗓子在喊的,而且還模仿了這裏的口音,學的也很像,旁人決計難以發現,就連天然禪師都還茫然不覺!

雖然如此,我還是聽了出來。因為我和“常人”不同,畢竟我和叔父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他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叔父一定是趁著人多聲音亂,喊了那麽一嗓子。

可是叔父的目的是什麽呢?

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字又是什麽呢?

我十分好奇,甚至想要把腦袋從房簷上探下去瞧瞧屋中的情形。當我幾乎要忍耐不住的時候,叔父把那個字說出來了。

“這裏有個‘千’字,千山鳥飛絕的‘千’!就在青石板旁邊!”叔父捏著嗓子大聲叫道:“哎呀,好像還是用血寫出來的!”

不用看我也知道,叔父的這一聲喊會立即吸引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很快,我便聽到屋中有人在說:“真的是個用血寫出來的字!”

又有人說:“這個青石板是做什麽的?”

另有人道:“把青石板移開看看下麵是不是還有字……”

片刻之後,我聽見許多人一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有人顫聲說道:“這下麵是個井……”

“這井口真冷!好像不停的在往外冒冷氣!”

“奇怪,屋子裏怎麽會有一口井?”

“這個千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

眾說紛紜,一時間,屋子裏的人亂糟糟議論開了。

天然禪師忍不住低聲問道:“井口旁邊什麽時候有個血字了?怎麽咱們都沒有看到?”

我看了天然禪師一眼,暗想這大和尚真是老實的厲害。那個用血寫出來的“千”字,之前肯定是沒有的,那是叔父做的手腳!

我心中還另有一層想法:那“千”字應該是與千山和尚有關,估計叔父是在設計陷害千山和尚。

不過這想法也隻是我的猜測,所以也不便天然禪師明說。

屋裏突然傳出一聲喊:“千山和尚,你幹什麽去?!你要跑嗎?!”

這聲音還是叔父的,但瞬間已經被其他人的聲音更淹沒了:

“他叫千山!?”

“那和尚要跑!?”

“快攔住他!”

“……”

千山和尚嚷道:“我沒有跑啊!”

叔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我想到了,這個用血寫的千字,就是指千山和尚!”

“不錯!”

“對,我剛才就是這麽想的!”

“哦!原來是他!”

“……”

眾人紛紛附和。

叔父又道:“主任肯定是被千山和尚給害了,淹死到這井裏了,但是主任在死前把手指頭給咬破了,寫了個‘千’字,就是為了指正凶手!”

我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叔父果然是在陷害千山和尚!

但是這瞎話編的也實在是有些離譜——什麽“把手指頭咬破,寫了個千字,指正凶手”雲雲,純粹是小說裏才有的情形。

天然禪師兀自茫然道:“朱端午明明是自己踏進井裏的,怎麽會寫個字指正千山呢?”

我也懶得跟天然禪師說話,隻聽屋裏頭千山和尚怒聲叫道:“是誰在故意冤枉我!我聽你說話很久了,一直是你!你有本事給我站出來!”

叔父自然是不吭聲。

屋中靜寂了片刻,突然有人陰陽怪氣的說了一聲,道:“喲,威脅人啊,這個千山和尚是不是之前在大寶禪寺裏管做飯的那個和尚?我記得他好像犯過死罪吧?!”

“是他!”有人叫道:“朱主任判他的死刑!”

“咦?那他怎麽還活著?”

“他肯定是凶手!他殺朱主任就是為了報複!”

“……”

“不是我,不是我!”千山和尚嚷道:“朱主任已經放了我!他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幹嘛還要殺他?”

有人問道:“朱主任放了你?誰能證明?!”

千山和尚道:“朱主任的哥哥朱大年就能證明,我一直就在這個家裏住,這個家就是朱大年的家!”

有人問道:“那朱大年呢?”

千山和尚頓時慌張道:“他,他死……死了……”

又有人問:“他怎麽死的?”

千山和尚越發的驚慌,喃喃說道:“是被,被那幾個殺人犯推到這個井裏淹死的……朱主任叫我喊你們來,就是為了抓殺害他哥哥的凶手……”

“人是他殺的!他殺了朱大年,又殺了朱主任!”叔父的聲音再次在混亂中響起。

千山和尚怒道:“放屁!放屁!說話的你出來!”

人群靜了下來,叔父再次不吭聲。

他肯定是躲在人群中,隻敢趁亂取事。

千山和尚道:“為什麽不說話了!?剛才是誰在說!?”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人如果不是你殺的,你剛才為什麽不說這屋裏有口井,井裏有死人?”

“原來是你在說話!”千山和尚大叫一聲,叔父也叫道:“大家快瞧,他腰上別的有槍,那是朱主任的槍!”

就在此時,“呼”的一聲勁風起,似乎是千山和尚揮動掌力在人群中抓擊,他口中大叫大罵道:“XX的,你給老子滾出來!”

突然間,屋子裏的蠟燭滅了,登時黑暗一片。接著“砰砰”亂響了幾聲,叔父的聲音叫道:“大家小心!和尚要殺人了!和尚要殺人了!快打開手電筒!”

一時間,燈光晃動,屋子裏亂成一片,人人都在驚叫,都在亂跑,有個人影突然飄然而上,伏在屋頂上,我和天然禪師都是一驚,隻見是個打扮陌生的人,但看臉卻是叔父。

“大,你,你剝了別人的衣服?”我又驚又喜。

叔父笑道:“在屋裏找了一套朱大年的衣服,披上混在人群裏好弄事——那賊禿驢完蛋了!”

我道:“千山沒有認出你嗎?”

叔父道:“屋子裏燈光昏暗,我躲在人群中,又一直勾著頭,故意駝著背,他瞧不清楚我。直到最後,他聽見說話的人是我,要衝過來抓我,我卻暗中先滅了蠟燭,又推倒了幾個人,說是千山打的……哈哈!”

叔父說著,已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惱羞成怒,卻偏偏不知道是誰在害他……”

我也覺好笑,又覺危險,道:“聲音呢?他不會聽出來吧?”

叔父問天然禪師道:“你剛才聽見我在屋子裏說話了沒有?”

天然禪師呆呆的搖了搖頭,道:“沒有。”

叔父道:“那就是了,連老和尚都聽不出來,小賊禿更聽不出來。”

屋子裏,千山和尚顫聲狡辯道:“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這槍是別人塞在我身上的,我不知道啊!剛才我也沒打人!真的沒有……”

“走吧。”叔父把朱大年的衣服拽了下來,丟在房頂上,瞧瞧天色,道:“天快亮了。”

我們三人從屋頂上飛身而下,回到藏車的巷子裏。上了車,叔父開著,我和天然禪師坐在副駕駛室裏,一時間都默默無言。

車駛出了一段距離,天然禪師突然道:“陳相尊,你太刻薄了!”

天然禪師不是真的愚蠢,而是經曆的事情太少,但是到這時候,他也猜到了,剛才是叔父在設計陷害千山和尚。

叔父瞥了天然禪師一眼,道:“到現在你還心疼你那惡徒?”

“我不是心疼他。”天然禪師搖頭道:“隻是你這法子,委實太刻薄了。”

叔父“哼”了一聲,道:“對付刻薄人,就該用刻薄法。老和尚,你不要想了,你那個賊禿弟子算是死定了!朱端午死的離奇,他的那些部下不拿千山抵賬,對上對下都交不了差!”

“又是一條人命啊!”天然禪師歎息道:“殺一個,又殺一個,死一個,又死一個……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隻有殺殺人者,才能以止其殺!”叔父厲聲道:“難道我這相脈閻羅是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