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禪院紅劫(1)

菊梅的嘴終於在此時張開了,一枚麻將牌大小的黑色木片“啪”的一聲,也掉了出來。

我不由得大為驚詫,這菊梅在嘴裏吞的是什麽東西?

還沒來得及看清,叔父便已經伸手拾起了那塊黑木片,一掰兩半,丟在了地上。

轉身又“呸”的一口唾液吐在了自己左手掌心,右手中指沾著,迅速在菊梅額頭上劃動,口中也念念有詞,卻是寫了個“禁”字。

等叔父離手時,那菊梅便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了。

叔父撣了撣身上,把中山裝捋平,道:“這個娘兒們也真沉!嘖嘖,模樣也磕磣的很,不知道那個朱大年稀罕上她什麽了……”

我接口道:“朱大年也是又胖又難看。”

叔父“哈哈”大笑,道:“對對,老母豬瞧烏鴉,誰也不嫌誰黑,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我用腳踢了一下菊梅,見她不動,便道:“這就製住她了?她是成變屍了嗎?”

“她這還不是變屍。”叔父搖搖頭,道:“是被個中高手給控製了。”說話間,叔父從地上撿起來被他撕成兩半的黑木片,道:“你瞧。”

“這是什麽東西?”我剛才就好奇,道:“她臨死前怎麽還吃了這東西在嘴裏?”

“她就算再好吃嘴,也不會吃這東西。”叔父一笑,道:“這是亂屍符。”

“亂屍符?”我湊近了看,見那兩塊黑色木片上都是紅線勾描,曲折回環,密密麻麻的一團,也不知道畫的是什麽——原來這樣的東西就是“亂屍符”,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心中不由得暗讚叔父見多識廣,不愧是跑了三十年的老江湖。

叔父把“亂屍符”就著蠟燭的火給燒了,又說:“這菊梅新死,屍身還沒有發硬,陽氣還沒有散盡,用些歪門邪道的命術就能操縱。這亂屍符在她的嘴裏含著,我剛才捏她的下巴,就是想把這亂屍符給弄出來,結果她死死咬著牙不鬆口,還拚命的往下咽,我隻好打碎她的咽喉骨頭,叫她咽不下去,又接連兩次用大力摔她,一來是要泄盡她屍身中殘留在五髒六腑裏的陽氣,二來也是要把亂屍符給震出來。”

我這才明白叔父剛才為什麽要捏菊梅的下巴了,同時也暗暗心驚,幸虧叔父當機立斷,手腳麻利,否則要是讓這菊梅把亂屍符給咽到了肚子裏去,豈不是還要開膛破肚去取出來?

那可有夠惡心殘忍了。

沉默片刻,我道:“這亂屍符肯定是那小妮子塞進去的,她旁門左道的手段還真不少。”

“自然是那個裝聾賣啞的老頭教給她的,為的不過是叫那鬼丫頭從咱們手底下逃走。”叔父“嘿”了一聲,道:“他們肯定是藏在附近,等咱們進來跟那死禿驢打鬥的時候,偷偷潛進來,嚇死了菊梅,然後又利用菊梅的屍身阻攔咱們,從容逃走。這一老一小,倒真是鬼精靈的很啊!”

我突然想到那小女孩兒臨走的時候說的話——“床底下有寶貝”,不由得心動起來,便去把坍塌的床板給翻開,卻見那下麵竟然又有一塊青石板。

叔父道:“這總不會又是一口井吧?”一把掀開來,往下瞅了瞅,道:“是個地窖。”

我道:“莫非那些佛像就在這下麵?”

叔父道:“你在上麵守著,我下去瞧瞧。”

我道:“大,還是讓我下去吧。”

朱大年為人太過於陰險毒辣,他在堂屋裏弄了一口井,淹死自己的孫女和老婆,又在這臥室的床底下弄了一口地窖,誰知道下麵放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朱大年能在配房裏麵藏個和尚做師父,就能在這地窖裏弄個害人的陷阱或者機關,甚至藏著毒蟲什麽的,他的鬼門道實在太多,不可不防。

叔父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就算下麵有什麽機關陷阱,有什麽毒蟲,我也應付得過來。我是夜眼,比你瞧得清楚仔細。你就在上麵守著吧,外麵那禿驢被我封了穴道,一時半會兒也動不了。預防萬一罷了。”

不等我回話 叔父便搶到地窖口處,縱身一躍而下。

我急忙用蠟燭照著往下看,隻見叔父落在地窖底,安穩無恙,又環顧四周,大聲說道:“沒有陷阱,也沒有機關和毒蟲,下麵藏的果然都是佛像!”

我這才放心。

叔父突然歎息了一聲,驚呼道:“好家夥,這鱉孫藏得真不少,得有好幾百尊!道兒,你也下來瞧瞧吧!”

我早已忍不住了。

那地窖不到兩丈深淺,我先熄滅了蠟燭,也學叔父一躍而下,然後又點燃燭火。照亮四周後,我不由得瞠目結舌!

這地窖下麵的空間極大,前後左右有兩間房子也不止,東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不計其數的木雕佛像,西南角則是幾尊青銅菩薩像、藏經、袈裟,此外還有幾塊匾額,其中一塊甚大,上麵題著四個大字——“佛典聖地”,落款是“蔣中正”,時間是“民國二十五年”。

我和叔父看的都是驚歎不已,這些東西如果放在外麵,叫那些學生兵發現了,勢必逃不脫被焚毀的命運!

麻衣陳家論緣起要追溯至五代宋初的陳摶老祖,陳摶老祖修的是道家本領,但他的相術卻繼承自麻衣道人,麻衣道人卻又是僧人——因此我麻衣陳家的本事對佛道兩家是兼容並包,一樣的敬重,從不厚此薄彼。

我和叔父要懲戒朱大年,卻意外獲悉了一批遭劫的佛寶,朱大年利用他兄弟的關係,藏了這些東西,謀得固然是寶物之利,卻誤打誤撞叫我和叔父結了善緣,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些木雕佛像,都是羅漢,體型並不大,均是一尺來高,半尺來寬,數量卻真如朱大年所說,有三百六十尊!

這些羅漢,各個栩栩如生,雕工、漆工之精巧美妙,令人咂舌驚歎,看上麵的印記,也果然都是北宋年間的遺物。

但曆來都說五百羅漢,五百羅漢,這裏卻隻有三百六十尊,恐怕還有一百四十尊遭了劫難。

思之實在是令人可歎可惜。

惋惜了片刻,我問叔父道:“大,這些佛像都怎麽辦?”

叔父輕鎖眉頭,沉吟著說道:“我也在想……朱大年和菊梅都已經死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人發現,如果任由佛像還放在這裏,必定不保啊,毀了祖宗們留下來的寶貝,罪過不小,咱們見了,也不能不管……”

突然間,叔父的眼睛亮了起來,道:“外麵那個禿驢是個和尚,又住在朱大年家裏,或許知道這些佛像的來曆!”

“外麵那個禿驢是個和尚”,這話說的我一笑,道:“不錯,朱大年拜一個和尚做師傅,其中也肯定有貓膩。”

叔父道:“咱們去問問那死禿驢,如果這些佛像原本所在的寺廟裏還有管事的和尚,就叫他們來,想辦法保住這些佛像。”

我和叔父從地窖中鑽上去,走出裏屋,瞧了瞧堂屋的那口井,裏麵沒有什麽動靜,屍身也沒有浮上來。便先把青石板給蓋上了。

來到院子裏,月光鋪地,比先前已經明亮了許多,我便把蠟燭給熄滅了。

隻見那和尚兀自躺在地上,眼珠子亂轉,隻是渾身上下不能動彈,嘴裏還塞著一隻鞋——正是從他自己腳上去下來的。不用想,必定是叔父的手筆。

瞧見我和叔父出來,那和尚的臉上頓時顯出又驚又怕又怒的神色。叔父上前把他嘴裏的破鞋給薅了出來,那和尚立即說道:“兩位英雄饒命!小僧沒有殺害那位陝西刀客,是朱大年殺的!”

叔父冷冷道:“禿驢,死到臨頭還敢說瞎話?!就憑朱大年那成色,他能打得過刀客?”

那和尚嚅囁道:“是,是小僧把那刀客給打傷了,然後朱大年下的毒手……話說那位刀客施主,真是英勇善戰的好漢,小僧跟他拚了一百回合,不,是三百回合,才終於勉強僥幸贏了他一招,不,是半招……還是他讓著小僧的……其實小僧也是被逼的,不敢不聽朱大年的話啊。”

我和叔父聽這和尚語無倫次的言語,均感好笑。

叔父道:“如來佛祖有你這種貪生怕死的徒眾,也真是沒麵子。朱大年是你的徒弟,他能逼迫得了你?你的本事勝他百倍,隻要你稍稍動動手指頭,就能碾死他,你憑什麽怕他?”

“實不相瞞啊……”

那和尚突然幽幽的歎息了一聲,說道:“今日冒死告知兩位英雄好漢,也是小僧知道以兩位英雄的俠義為人,絕不會說出去……”

叔父道:“你愛說就說,不必兜什麽圈子!我們既不愛聽別人的隱*私,更不喜歡嚼舌根!”

“是,是……”那和尚見叔父臉色不悅,連忙說道:“其實,小僧是犯了反*革*命的大罪,被朱大年的弟弟朱端午給抓住了,要判死刑的,是朱大年瞧小僧有些本事,就求了朱端午留了小僧的性命,窩藏在他家裏,聽他使喚。表麵上他叫小僧師父,可小僧哪裏敢當?更不敢得罪他呀!”

我半信半疑道:“你一個和尚怎麽會犯反*革*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