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最得意事便是有幸遇見你】

(1)

初秋的午後真是舒心。躺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的天空和雲朵,感受著涼絲絲的風吹過來,隨手拿起身邊的書翻上幾頁。或者,不翻書,也不看那藍天白雲,隻是閉著眼睛安靜地舒展著身體。這樣,就是最平實的快樂。

李冰放下看到一半的書,用手揉揉發酸的眼。她瞥了一眼窗外,心想道,如果這個時候有林浩在身邊,那麽這樣的時光就太愜意了。

是啊,哪怕沒有藍天白雲以及涼爽的風,但隻要有林浩在,李冰便感到萬分幸福。而對於李冰來說,自己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見了林浩。

盡管兩人平時各自忙碌,無法經常見麵,可兩人之間的默契卻是絲毫不減少。從林浩的眼神中,李冰就能了解到他的想法和需要,同樣的,李冰心中的每一個想法也不可能躲過林浩的火眼。

李冰說,世間最恨的,便是不能與你常相見。林浩笑了,勸解她說,至少我們還能見麵,那長期異地戀的,該多痛苦。

說起上一次的相見,也是好幾個月之前了吧。那時正值初夏,五月的空中飄著雨,雖說已是初夏可下著雨時還是給人冷透了的感覺。那天,李冰哼哼唧唧地在抱怨:真傻,就為了讓林浩看看新買的裙子,就做出了錯誤的決定,現在凍得鼻涕眼淚齊流,一邊瑟瑟發抖卻還盼著他能誇自己漂亮。

李冰正想著,不知林浩幾時走了過來。他脫口而出一句:“傻妮子,不怕凍死你啊!”其實,他自己穿得也不多。林浩想著今天下雨,路況不好,怕李冰等得著急,便匆匆忙忙地出了門,連件外套都沒穿,隻穿了件藍格子襯衫。

“唉,其實我也夠傻的,都沒有帶件外套出來,不然,還可以給你穿。”林浩牽著李冰的手,把大半個雨傘遮擋在李冰頭頂。

哼,你才傻呢,我要的不是外套,而是你的懷抱。李冰心裏正嘀咕著,林浩卻冷不防將她攬入懷裏。聽著他胸口的跳動,李冰隻覺得臉上、身上,都暖融融的,隻恨這雨不能下得再大些、天氣再冷些。

再一想到每周隻能有兩天時間相聚,李冰便覺得這人生實在可惱可恨。她並不恨林浩,因為她知道他工作繁忙。當她想他時,便翻開手機相冊,看他那笑起來時的溫暖樣子,隻有這樣,李冰心裏的烏雲才能徹底消散,繼而又是陽光一片。可陽光再暖,都暖不過林浩的笑臉。

(2)

雖然在大多數時間裏,李冰都是深愛林浩的,但她隻要一想起兩年前的秋季,心裏就有些不高興。

那年,他們相約一起郊遊,事先製定好出行安排,李冰在出門之前又再次檢查了一遍隨身物品。可是最後還是落下了裝著暈車藥。

在開往郊外的中巴上,林浩拍著李冰的頭說,沒關係,有我在,我來照顧你吧。

李冰哭笑不得地問:“那麽你能代替我暈車嗎?”

林浩把李冰的頭輕輕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地笑了笑,眼神無比溫柔,就像灑在樹葉上的陽光,細細碎碎,蹦蹦跳跳。

路上顛簸,李冰難受得幾次三番要吐。就在頭痛欲裂的時候,林浩在李冰耳畔唱起了童謠。他唱著“睡吧,睡吧,親愛的寶貝”,恍惚之間李冰竟以為自己回到了不諳世事的童年。她眼皮沉沉,腦袋昏昏。當李冰終於醒來時發現已經到了目的地。而這一路上,林浩就這樣一直抱著她。看到李冰醒來,林浩嘻嘻笑著說:“手都酸麻了呢。”

“那你還要抱著我,讓我枕著你的手臂,嫌麻煩就直接說嘛。”李冰依然還是暈乎乎的,隻不過惡心頭暈的感覺正在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滿心的踏實感。

“稍微休息一會兒,我們還要繼續坐車。你確定你能行?”

林浩見李冰不答話,便一手拖著李冰,一手拎起兩個背包,慢慢地走向車站附近的藥店。“要乖乖的,吃完暈車藥在車上繼續睡一覺,等你再醒來就會發現狀態比現在好得多。”他後麵還嘮叨了些什麽,可是李冰沒有聽清,她跟在他身後,對這種嘮嘮叨叨的關愛很是受用。

李冰慢慢悠悠地走著,她隻覺得心裏長出了一輪太陽,又暖又亮堂。他總是很會照顧人,這讓李冰差點兒忘記林浩小了她整整十歲這個事實。

林浩說,姑娘家家的本就應該被人照顧,既然我們在一起,那就應該由我來照顧你。

李冰這個人,性子太倔,心裏煩悶時就喜歡一個人待著,於是林浩便患上了一種叫做“沒事窮嘮叨”的病。他問李冰,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有時候,李冰會假裝生氣地說“你可真囉嗦”,但實際上她卻是擔心自己被林浩關心得太多,從而上了癮。萬一哪天他不在自己身邊了,那豈不是更痛苦?

在兩人相戀初期,李冰曾不無糾結地說過,她與林浩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但理智卻又告訴自己,最後兩人不會有任何結果。“就像天邊綻放的煙花,那麽絢爛奪目,最後終將歸於沉寂,我們之間,大概就是這樣吧。”李冰說完,淚水落下。

林浩反而不服氣地說,可即便未來沒有結果,我們不還是相愛了嗎?既然相愛了,那就好好走下去啊!

在相戀的日子裏,李冰喊林浩是“愛狗的少年”,而林浩則稱她為“啃書的少女”。兩人不談未來,隻是輕輕鬆鬆地相處,在寂寞的城市裏相互溫暖。李冰知道林浩最喜歡雅致清新的顏色,便丟掉了色彩濃烈的口紅。

和朋友出去玩兒時,李冰總喜歡把自拍照發給林浩,“看我今天漂亮嗎?”

開始,林浩總喜歡發一個微笑的表情,然後說“很美”。後來,林浩說,“我又不是隻看外表的人。”於是李冰問,那你喜歡我什麽啊?林浩說:“我最愛的,是你的心啊。”

過了一會兒,林浩又說:“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姑娘,傻傻的又呆呆的,那麽倔強還什麽都幹不來,然後我就特別想照顧你一輩子啊。”發送語音消息時,他開心地笑,可李冰在接聽時卻落下了眼淚,心暖得想哭。

(3)

一想到往日時光,難免就傷感與歡喜同時湧起。可是當李冰想把往事記錄下來時,卻又驚覺雖然有過那麽多美好或難過的故事,待想要下筆時,卻一件都回想不起來。

在網上搜出陳奕迅的歌,隨便點開一首,都能撩逗起李冰的情思和回憶。

那個時候,兩人感情還好,他們總喜歡在周六時一邊播放陳奕迅的老歌,一邊在廚房裏忙忙活活。

李冰說過,要和林浩學廚藝,林浩倒也答應得痛快。三個月過去後,李冰依然沒有出師,頂多算是個打下手的料。林浩眉頭一皺,繼而又眯著眼睛哈哈大笑,“憨妮子,以後還是我來做飯給你吃吧。”

“你是說,一輩子都這樣嗎?”李冰端著林浩剛做好的美味,輕輕擺放在客廳的桌上。

林浩的嘴巴微微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也許吧,其實,我還是蠻開心給你做東西吃的。”

李冰心裏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從來都是林浩來撫慰李冰的情緒,照顧李冰的感受。日子久了,這便成了一種習慣,紮根在生命的最深處。雖然李冰心裏明白,這種習慣總會隨著某天的分別而不得不丟棄,可至少,當兩個人還在一起時,她就還能任性下去,哪怕隻有一天也好。

(4)

其實,他們之間也不是沒有過生氣吵架的時候,隻是幸福太多而氣惱太少,所以李冰便忽略掉了一些不愉快,可再怎麽忽略,有些傷心事還是執著地駐守在李冰的記憶裏。

比如,分開的那一天,李冰哭著收拾留在林浩家中的物品,而林浩隻是在客廳裏抽煙歎息。

林浩用沉悶的聲音問,一定要分開嗎?可不可以留下來,一直留下來?

說這話時,林浩都沒有勇氣看著李冰,他隻是把目光停留在別處,像在對著一團空氣說話。自然,李冰也沒有任何回應,雖然她還是很希望林浩能站在她身後,抱著她,給她一個肯定,給她永遠留下來的勇氣,可是,林浩並沒有這樣做。

房間裏除了濃重的煙味,就是林浩高高低低的歎息。他說,李冰,我們有過那麽多美好的日子,我們夏天一起去過的海邊,在沙灘上留下一串串腳印,和朋友一起燃放焰火,我們去書城挑選喜歡的書,我們還在午夜醒來時說了很多悄悄話,還有,在兩人傷心失落時互相給予的擁抱和親吻。

李冰還是沒有答話。她知道兩人之間的裂隙早已難以彌補,此刻,還能說什麽呢?

林浩仰起頭,望著窗外說:“下雨了呢,今天不要走了吧,我去給你煮麵。”

聽到這句話,李冰放下手中的背包,坐在床沿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她說,林浩,這是迄今為止我聽你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因為這句話讓我感受到了我們之間那確確實實存在過但已經千瘡百孔的愛情。

林浩走過來,他把李冰裝進背包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慢騰騰地將這些物品們擺放到原來的位置。李冰在一旁冷眼看著,林浩居然一件都沒有放錯地方。

“你的記性可真好。”李冰幽幽一聲歎。

林浩轉身看著這間房子,“畢竟,我們每周末都在這裏相見。我獨自在家時就盯著房間看好半天。因為我知道,即便你走出了這屋子,這裏也依然存留著你的氣息。”。

“我猜,你一定挺恨我的吧?”李冰說。

實際上,李冰最恨的,是她自己。正如林浩說的那樣,她這個人太喜歡逃避。每當兩人之間出現什麽問題,她都是在逃避,她就是那個愛情中的逃兵。

林浩總是說,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可李冰沒有這樣的膽量,所以,她恨自己的懦弱。

後來,李冰總是想著,如果那天林浩沒有挽留她,沒有煮麵,沒有對她說起那許多話,或許她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掉了。然後他們就真的分開了,永遠都不能再見一麵。

隻是,他們後來還是分開了一段時間,可在分開的日子裏,兩人更確定的是,彼此的心並沒有分開。

在暫時分開的那些日子裏,每一天林浩都在微信上對李冰說“早安”、“晚安”。這簡單的四個字提醒著他的存在,提醒著他們曾經有一段時間緊緊地黏在一起。從身體到心靈,從精神到情感,他們曾經作為一個整體,存活在茫茫塵世中。

(5)

再次牽手看電影,那是一個晴天。林浩忽然就問李冰,這輩子遇到的最幸運的事情是什麽?

李冰說,我才活了三十幾歲,人生的一半還沒過完,哪裏就能說得上有什麽“最幸運的事情”呢!

然後,林浩咯咯地笑起來,肆無忌憚地笑,像個小孩子一樣。李冰歪著頭看他,心裏想著,這笑容看起來好陽光也好純澈。

“反正對我來說,目前為止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了你。”說這話時,林浩一臉嚴肅,像個老幹部。

李冰反駁說,難道你不覺得我們不僅遇見而且還能走下去,才是最幸運的事情嗎?盡管未來如何,誰也說不定,但至少彼此愛過,總好過從來沒有遇見、從來沒有交集。

“這輩子你最怕最擔心的事情又是什麽?”林浩依然是一臉嚴肅。

李冰想來想去,失業、失戀、失親,這些都經曆過,到現在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但馬上,她的心猛烈地抽搐起來,就像被無形的力量給重重地擊穿身體一般。她強烈地感覺到有一種恐懼從心底生起:我怕這輩子分開後,就再不能遇見你。

或許,林浩說得對,愛便愛了,隻要努力朝著最好的結果走下去便好,其他的一概不想,想多了就會鬱悶,就會影響兩個人的情緒。

李冰使勁兒拽了一下林浩的手說:“快走吧,電影都快開演了。”

當時,她想的是,不論以後是否能繼續走下去,隻要能夠陪著你,我就願意用盡這一輩子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