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竅玲瓏心
崔鶯鶯身世成迷，是孟凡他爹多年前從長安城一個人牙子手裏買來的。
那年她才八歲，為了給傻子孟凡傳宗接代，做了孟家的童養媳。
由於身份尷尬，她自小在孟宅也就比丫鬟待遇好一點，背地裏還要被那些下人們冷嘲熱諷，受了不少委屈。
不過，好在她天性純良，隻一門心思守著丈夫，倒也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妻。
再說孟凡主仆離了崔鶯鶯，一路在主街上行來，遠遠就聽見一陣丁丁當當的打鐵聲。
二人拐過街角，一陣熱浪夾雜著些許鐵腥氣撲麵而來。
就見眼前一座氈棚內，炭火燒得通紅，幾個赤條條的漢子，渾身汗出如雨，正賣力的揮動著鐵錘打鐵。
棚子兩邊廊下，吊著許多鋤頭，鐮刀，犁頭之類的農具。
見有人近前來，店內一個五十來歲的長者停下手中活計，迎上前問道：“客官需要打什麽物件。”
孟凡說道：“不知您老可會打定製類的東西，我給您圖樣，您能照著打出來嗎？”
老鐵匠聞言，笑著說道：“不是我老漢誇口，咱們鋪子裏，鐮刀，斧頭，鋤，鈀，犁，鍬，樣樣打得，不知客官要什麽樣的物件。”
孟凡走進鐵匠鋪內，在炭簍裏撿了一塊木炭，抬頭見鋪子左邊，緊挨著別人家有一堵粉牆。
他便信步走過去，在那粉牆上刷刷刷做起畫來，不肖半刻，鍋鏟，大勺，漏勺，斬骨刀，剔骨刀，切片刀，刨皮刀就惟妙惟肖的呈現在了粉牆上，一溜排開，像是後世的宣傳畫一樣，看得老鐵匠眼睛都直了。
唐代人哪裏見過素描？老鐵匠不由得感歎道：“客官畫技了得，才思敏捷，這些器形想是炊具，老漢我打了幾十年炊具，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孟凡丟掉炭塊，拍了拍手，笑道：“這些您老可都打得？”
“打是打得。”老鐵匠摸著下巴上三兩撇胡須，說道：“隻是有些地方不大通，這個鏟，如此小巧肥短，濟得甚用？鏟灰嫌小，盛菜嫌淺。”
“還有這個。”老鐵匠指著最後一幅刨皮刀的圖案，“中間這道刃翻下來，還如何使用，這不是要刨掉手指一層皮？”
孟凡笑道：“這個就叫作刨皮刀，不過不是刨人手上的皮，而是刨瓜果身上的皮，您老細想一想，若是打不出，這件便先不打了。”
老鐵匠聞言，眼前一亮，拍手大叫道：“妙啊，有了這刨皮刀，瓜果皮信手可除，還不損瓜肉，客官真真是生著一顆七竅玲瓏心。這般物件，如何想出來的？”
孟凡心裏一陣暗爽，一個小小的刨皮刀，就讓古人如此驚訝，自己見過的東西，比這巧妙的多了去了。
他謙虛的笑道：“您老過譽了，小小心思，難登大雅之堂。”
“客官這單子，老漢接了，不知客官什麽時候來取？”老鐵匠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孟凡說道：“越快越好，還有件要緊的東西，得私下裏跟您老再行商議。”
“如此說來，客官請隨我進內室一敘，老漢正好也有一事相求。”
孟凡也是個爽直的人，雖然有些好奇他想幹什麽，也不作他想，就跟在老鐵匠身後，進了內宅，在客廳裏坐下說話。
老鐵匠給二人各倒了一碗涼茶，便說道：“客官所作的這些器形，十分新鮮，我老漢想央求客官，準我打製這些器形出售，若客官允準，我便分文不取，替您打製這些器物如何。”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身為現代人，孟凡又豈能不知？
他笑著說道：“巧了，我也是正為了這件事，才要私下裏跟您老商議，我這些器形，在沒經我授意之前，絕不許外泄，若您老能做到，我付您雙倍工錢。當然，經我同意的器形，您老還是可以打製出售的。”
老鐵匠聽聞此言，激動的說道：“那刨皮刀，可肯相授？”
“可以。”孟凡神情鄭重的說道：“牆上畫的那些，全都可以授意給您老打製出售，不過，接下來我讓您老試做的這個物件，卻決對不能泄漏出去。”
老鐵匠正襟危坐，說道：“客官請講，隻要不是犯禁的東西，都使得。”
孟凡喜上眉梢，如今這時代，除了鎧甲，還有什麽犯禁？聽說長安城裏，五陵少年跨馬挾劍，招搖過市都是尋常。
端起麵前的茶碗，擺在桌子正中，他說道：“打一隻大鐵碗，不要碗底，樣子和厚度就和這隻碗差不多。大小嘛就先打個口徑一尺三寸，深八寸的。”
說完，孟凡抬眼去看老鐵匠。
老鐵匠愣在當場，不過，轉眼便笑道：“客官，這個卻不難，這想來是一口鍋，不過，這鍋底不夠闊，口又開得這般大，拿來煮菜太費柴，不知客官拿它來做什麽？”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用處，你照著打就是了，記住，鍋底一定要光滑，厚度要均勻，這就看您老的手段了。”
“用範鑄法能成，老漢一定盡力而為。”老鐵匠說道。
孟凡從褡褳裏，取出一吊錢來，付了定金，兩人約好三日後來取。
主仆二人剛回到主街上，孟順就忍不住好奇心，說道：“小主人，您那畫技，真神了，從前小人可從來也沒見過您作畫。”
孟凡打了個哈哈，說道：“都是夢裏我娘教的。”
聽了這話，孟順神色一凜，肅然起敬。
“孟順，今天咱倆做的這些東西，對誰都不要說，做得到嗎？”孟凡轉頭盯著他。
孟順直視著小主人的眼睛，鄭重說道：“小主人不讓說，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小人脖子上，小人也決不吐露半個字。小人若是說了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好了，好了，別那麽認真。”孟凡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雖比孟順小兩歲，個頭卻比孟順還高一截，“孟順，你跟著我好好幹，日後讓你管長安城最大的酒樓，你敢不敢？”
“敢！”孟順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膽氣，不過，自打聽說小主人睡夢裏恢複了神智，他就堅信，小主人一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或者讓神仙給換了一顆七竅玲瓏心，這輩子決對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