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玉帶當風
這一天，銅人鄉孟家莊上下張燈結彩，鼓樂喧天，比大戶人家娶媳婦都還熱鬧。
一大早，整個鄉裏的外姓人，都在傳說著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孟家莊的大財主孟天和的那個傻兒子，自從上次溺水之後，不僅沒淹死，反而恢複了神智，變聰明了。
搞得他們恨不得都把自己家的傻兒子，也扔進孟家的池塘裏好好泡一泡，興許出來的時候，就能變個模樣。
那些事後見過孟凡的人，還有和孟宅的下人們有交集的鄉鄰，把這件事傳的神乎其神。
他們都說，孟家那個傻兒子不僅變聰明了，而且成了神童。
那次溺水，也不是簡單的意外事故，而是孟宅的三夫人鄭氏居心不良，妄圖殺害孟家的嫡長子，侵吞孟家家產。
若不是孟大財主那位死去多年的原配夫人顯靈，孟家的傻兒子，墳頭草可能都長三尺高了。
這件事越傳越玄乎，到最後，差不多就成了一個鬼怪故事。
有些人更是言之鑿鑿的說，孟宅的三夫人是個妖怪，而原配昔娘，因為生前行善積德，做了菩薩座前的侍女。
三夫人常年陷害傻兒子，手段包括但不限於騙傻子吃有毒的飴糖，在傻子屋後縱火，挖個坑引傻子踩，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反正就是三夫人罪大惡極，窮凶極惡，惡貫滿盈。然而那個傻兒子卻每每能化腐朽為神奇，神奇的躲過各種匪夷所思的陷害，完好無損的回家。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有一個在菩薩跟前當侍女的親娘。最後，還是這位親娘，給傻子換了顆七竅玲瓏心，所以傻子才一夜之間變得聰明絕頂。
傻子變聰明，孟大財主一高興，請了合族上下所有的親朋好友，聽說連縣太爺都給請來了。
銅人鄉隸屬京兆府下轄的萬年縣治下。這萬年縣的太爺，可不是那麽好請的。
隻因這萬年縣比較特殊，是個附郭縣，人家縣衙治所在長安城內，天子腳下。
長安城一百零八坊，以中央的朱雀大街為界，西邊的五十四坊和城西的若幹鄉，歸長安縣管轄。
東邊的五十四坊和城東的若幹鄉，歸萬年縣管轄。這位太爺管著半個長安城呢。
聽說，太爺知道了孟大財主原配顯靈的事，極為重視，決定親自前來瞻仰這位賢德婦人的靈牌。
外麵的輿情沸沸揚揚，孟凡卻熱火朝天的在廚房裏指揮著一群下人們置辦酒席。
酒是現成的，是孟天和珍藏了多年的長安玉樓春，孟凡嚐了一下，不咋地。
不過，比灞城酒肆裏的那些泔水一樣的東西，要好得多，起碼像是後世的老黃酒那味了。
至於菜嘛，孟凡準備了八大碗：第一碗酥魚條、第二碗虎皮蛋、第三碗糖肘子、第四碗白雞絲、第五碗八寶飯、第六碗燒羊肉、第七碗炸千子、第八碗清蒸蝦。
這八道菜，大多都是用黑鐵鍋做好，分入碗中，放入蒸籠保溫。開席時即刻上盤。
隨著支客一聲吆喝：“鑼鼓喧天鬧沉沉，爆竹聲聲喜臨門，來得都是知心客，到此就像歸家門，開席嘍！”
一隊隊奴仆們舉著黑底紅邊的漆盤，滿載著香氣撲鼻，造型別致的菜肴，魚貫而入。
那一盤盤珍饈美味，玲瓏剔透，光是外形就仿佛一件件藝術品，把在場所有人一下子全都震住了。
他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好看的菜。
就見那酥魚條，好似黃金塊塊，虎皮蛋猶如瑪瑙盛盤。
糖肘子，橙紅透亮。白雞絲，根根分明。燒羊肉粉嫩潔白。八寶飯，就像白玉鑲著各色寶石。
炸千子，顏色分明。清蒸蝦晶瑩可愛。
“這是何物？”看著端上來的一道道佳肴，萬年知縣李元宏大驚失色！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物，雖然隻是個小小縣令，在一磚頭就能砸死好幾個朝廷大員的天子腳下，隻能算末流。
但好歹人家是長安城裏呆慣了的官員，這大唐什麽樣的稀奇飲食人家沒見過？
今天在這小小的銅人鄉，就把人家給驚住了。
這些菜肴別說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
“孟兄家裏的廚子果然別具一格，這菜肴做得好生精致，就是不知味道如何？”李元宏好奇的看著孟天和。
孟天和也是一臉懵，沒人告訴他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家裏來了個田螺姑娘？變成人做出了這一桌子仙肴？
他趕緊抓住一個下人問道：“這些菜都是誰做的？”
“回主人，這菜全都出自小主人之手。”仆人如是說。
“嗡”得一聲，整桌人都炸開了鍋。就聽見“嗡嗡瑩瑩”的一陣低語。
有人小聲說道：“大郎真好了？這菜就怕是拿來看的，空有其表。”
“誰說不是呢？聽說是死去多年的大夫人在夢裏教會大郎做的。”
“這菜能吃嗎？會不會是祭祀先人用的？”沾上了鬼神，有人勃然變色。
知縣李元宏聽見這話，越發的好奇了，抬起筷子夾了一塊燒羊肉，利落的送進了嘴裏。
鮮嫩爽滑，油亮多汁的羊肉，入口即化，隻留下滿口的餘香，回味無窮……
“這，這，這……”李元宏結巴了，辭窮了，驚呆了。瞪大了眼睛，筷子不停點著那盤羊肉，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太爺，您怎麽了？這菜裏有毒？”旁邊一個太爺的隨從“嗆啷”一聲，拔出了隨身的配刀，嚇得滿屋人脖子一縮。
李元宏回頭罵道：“收起來，什麽有毒，這乃是天下第一的美味佳肴！”
見那隨從呆頭鵝一樣，他指了指那盤菜，說道：“不信？你嚐嚐。”
“刷”得一下，七八雙筷子，不約而同的殺向那盤燒羊肉。
一眨眼，盤子空了，在座每個人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眼睛都像剛充了電一樣，閃閃發光。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娘唉，我的娘唉，可惜您死的太早，沒能吃上如此美味佳肴啊！”
“吃了這頓，死也值了，嗚嗚嗚。”有人一邊吃，一邊痛哭流涕！
……
就聽見一陣“乒乒乓乓”杯盤亂響，幾個空盤在桌子上“瓦、瓦”的不停轉動著。
所有菜肴，幾個眨眼的功夫，就風卷殘雲一般，被一掃而空，搶的連渣都沒剩下。
幾個沒搶到菜的孩子，看著滿桌的空盤子，哇得一聲哭了。
大人們全都埋著頭，嘴裏不停的咀嚼著，眼睛盯著自己碗裏，像是盯著一座五光十色的寶庫。
宴席上的幾排長桌，隻剩下了“沙沙”的進食聲。
這時，就見孟凡錦衣繡袍，玉帶當風，麵帶從容的微笑，飄然步入大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