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臥榻之處

一時間,西北兩側都被漢軍猛攻黃巾,已經支撐不住。他們尚且不知道司馬俱已經領兵而走,隻知道前麵是悍不畏死的漢軍,身側是想要鉗斷自己身子的鄭攝。

“給我大喊,敵將敗走——吾脫脫他衣。”

李雲義在漁船上麵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叫嚷道。

當然,最後幾個字他並未真正出口。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指揮一戰,身先士卒的在漁船上麵做成大事兒。

從他的位置看去,此戰已經勝券在握。黃巾潰敗,已經難成氣候。唯一能夠威脅自己的黃巾頭目司馬俱留下一地雞毛後,卻已經朝著北麵的山林而去。

“小渠帥,渠帥走了!”

李越見狀大驚,這才回首一看,隻見身側不足二百的士卒已經潰散。

司馬俱撤退一事,他後知後覺,還是從漢軍的嘴巴裏麵知道的。

“敗了!”

他沮喪,卻不氣餒,雙眸仍舊明亮:“走,現在就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一支漢軍說的都是朱虛一帶的方言,來日屠了朱虛城,以報今日之仇!”

他心在滴血,腦袋裏麵全是複仇。

他麾下的三百人都是按照黃巾軍的法子訓練出來的,養活這麽三百人所耗費的物資,足以養五六千毫無戰鬥力的黃巾賊。

這一戰還未結束,麾下士卒便折損過半,他如何不恨?

好在,李雲義生性謹慎,知道自己這一次目的是何家,而不是追擊敵寇。

雖說汶水一戰,己方勝了。但這一戰的損傷同樣不小,將近三分之二的漢軍受創。戰死的也超過三十人,受創等死的人也超過二十。

更多的戰損仍舊要從屍體堆裏麵扒拉出來,才知道己方的損失有多慘重。

“使君神機妙算,方有此戰之勝,張開佩服。”張開在河邊擦拭身上甲胄,想要洗幹淨身上的血腥味,卻見李雲義到來。

李雲義心中暗道一聲抱歉,抿唇道:“將士效力,雲義何功之有?”

鄭攝笑道:“使君不愧是朱虛人傑,不居功自傲,當為縣尊,護佑一方百姓。”

“縣尊?”聽到鄭攝之言,對於政務從不上心的張開眼中也閃過旁人難以察覺的驚喜。

“正是。”鄭攝卻是口不擇言:“諸葛家的老匹夫雖然派人出城,卻不願意將族兵交給李使君統帥,一同為我大漢效力。這等人莫說是做縣尊,便是家主都不配。”

“若是在我鄭家,這等人早就被逐出家族了。”瞅著身邊沒有一個複姓諸葛的,鄭攝也是可了勁兒的謾罵。

“何家非人哉,俺們馳援十數裏,殺光蛾賊之後,連他們的影子都沒見到,更別說感激。”

“至於俺所屬的鄭家,不瞞李使君,俺們族老要我明哲保身,不願意讓俺事事爭先,折損人力。可我鄭攝侍從玄叔父,在高密呆了七八年,才回的朱虛。”

“玄叔父雖說我不懂人情世故,卻也叫我要保持赤子之心,勿要與人同流合汙。”

在他看來,大難臨頭還要分出個強弱,內耗一波之後,還剩什麽?

“如今朱虛城內所謂智者都不及李使君萬一,方才一戰更是讓鄭攝知曉李使君乃是孫武白起轉世,一戰便能大獲全勝。”

“張屯長,你說朱虛若是有了李使君帶領,是否能夠度過難關?”

“這是當然。”張開聽到屯長二字,立馬警醒起來。他這屯長並非是朝廷任命下來,貨真價實的屯長。而是李雲義臨時指派,能當多久,全看李雲義能夠爬上什麽位置。

“現在朱虛空虛,縣尊,縣丞,縣尉盡皆奔走,不為人子。李使君若是願意接手朱虛防務,為大漢守衛疆土,我張開願意領朱虛百姓,請國相任命李使君為縣尊。”

李雲義聽得糊塗,他對鄭家不甚了解,但隱隱覺得鄭攝想要的東西不少。

現在聽完兩個人的雙簧,他並無不滿,而是略作思考之後,點了點頭。

“朱虛縣尊不過是一個虛職,當與不當都是小事。現在雲義心中所想是如何**平北海國,乃至整個青州的黃巾。”

李雲義語不驚人死不休,一開口便是青州黃巾,這叫兩個始作俑者有些躍躍欲試,又有些擔憂。

“使君,這青州黃巾雖然未經訓練,戰力孱弱不堪。但其單單是在北海國,便有賊寇十萬,單以朱虛一縣之力......”

後麵的話,張開沒有說下去。北海國的亂象在大漢各地都能見到。但唯獨在青州一地,因為連年天災人禍,從光和六年到現在,青州就沒有消停過。

以至於,原本富庶的膠東半島,現在也變成了賊寇作亂之地。

像朱虛這樣在內陸中縣,並未受到黃巾第一波衝擊的城池是少數。但朱虛沒有被黃巾衝擊的最根本原因還是,朱虛隻是一個中縣,戶不過二萬,口不過十萬。

而北海國的“首都”,北海國王劉某所在的劇縣則有口五萬,人二十五萬。

就這,還是黃巾之亂後,連年戰亂後的青州。

在熹平年間,蔡文姬的老爸書寫熹平石經的時候,北海國一國就還有將近一百五十萬人,劇縣更是有四十萬人之多。

“我知曉黃巾勢大,不可力敵。然臥榻之處,其容他人酣睡。你我縮在朱虛城中,當一個縮頭烏龜,裝作不知黃巾。將來黃巾也會兵臨城下,奪走我們的一切。”

李雲義笑笑,他不是螳螂,不會螳臂當車。但青州黃巾數目雖然恐懼,但各方並無統屬,反而各自都有私怨,不會團結在一起。

北海國的黃巾就沒幾個人是張角的學生,對太平道的教義也沒幾個人說得清楚。

想要這些借助黃巾作亂的人在沒有任何外部威脅的時候團結在一起,不易。

“這不是我與黃巾有個人恩怨,而是家族興衰。我不殺他,他便要殺我!”李雲義為黃巾定了性,將問題變成所有人的問題。

小民不會因為被黃巾裹挾就想要肆虐鄉裏,而是黃巾的刀逼他們去劫掠,去殺人。

世家豪族在黃巾席卷青州的事情,也如小民一樣孱弱,在黃巾的海洋當中,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