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助你為惡

凜冬已至,劉某滿是皺褶的額頭上劃過一滴冷汗,身體也不自然的顫抖起來。

孔融是誰,作為被害人,呸,北海人他一清二楚。在大漢,在民間,準確說是士林當中名望頗高的人叫做名士。

孔融從讓梨開始,就在名士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包庇黨人,倒沒什麽好說的。

皇帝跟官員天生就是對立的,前者想要管控天下,後者想要替皇帝管控天下。

利益之間的衝突無法避免,他成為北海王之後,便被國相壓製。

而這群國相的當中,名聲最盛,最名不副實的便是孔融。

沒轍,一個吹了半輩子名聲的人,陡然間出任地方長官,恐怕連自己麾下有哪些官吏都弄不清楚,更別說造福一方。

單單是他任用的不是清流,就是阿諛奉承之人,就足以他治政北海,卻一無是處。

隻是大漢的諸侯王也都是按照豬養的,小節有虧不是壞事,反而會被認為是安於享樂的標誌。

現在劉某聽到王子法的聲音,立馬就明白過來,孔融那老不死的就在外麵,自己說的話,隻怕他也聽到了。

“使君。”

想到這裏,他偷偷看向李雲義,卻見這個年紀補足自己一半的美少年臉上並無怒意,隻有好奇。

“無妨,公道自在人心。”李雲義微微一笑,對於人心,他掌握在手,知道孔融在自己手中翻不起一朵浪花。

他不是曹操,不會將孔融當成合作夥伴,讓他擁有一定程度的實權。

反而他要將孔融名下所有的資產都變成青州義軍所用,用孔融北海相的身份滋養青州。

孔融連做花瓶的資格都沒有,他發出的聲音,又有幾個人能夠知道?

縱然他是建安七子,名傳千古的文人,可這樣的人每多一個,便會讓大漢百姓過的淒苦一分。

並非是建安七子的文學造詣不好,而是詩人,文學家就不應該為政一方。

“左大人,與我一道去請孔國相入內?”

李雲義邀請,麵帶笑容。左承祖的態度代表了絕大多數清雋之士的態度。

現在還不是魏晉,清談還不能當官。

清雋之士都是在鄉間名望不小,卻沒有舉孝廉,茂才的人。他們讀過書,卻沒有出路,隻能靠名士賞識才能出仕,成為人上人。

“諾。”

左承祖迎著李雲義的目光,微微頷首,慢他一步出了內屋。

院落當中,孔融麵色灰暗,他身邊的王子法看到來人時,卻是一驚。

他早就從有心人的嘴裏麵知道了李雲義大概的長相跟年紀,可真正見到李雲義的時候,他卻看不透眼前這年輕人了。

除了李雲義的身份可以肯定之外,他不相信從朱虛到高密,數月之間崛起的龐大的勢力,便是這個年輕人一手操持出來的。

說到底,他這樣的士人,對白手起家嗤之以鼻,對李雲義這樣的年輕人更是不放在眼中。

今次驟然見到李雲義,他心中不信,臉上卻是色厲膽薄。

“王上何在?”

他明知故問,迎著李雲義的目光巍然而立。

“王上昌都一戰身體受創,時至今日,病情雖有好轉,距離痊愈卻還早得很。”說話的並非是李雲義,而是左承祖。

他目光幽幽,與王子法對視一眼,眼眸中的異色便難以遮掩。

他已經來不及思考王子法究竟想要幹嘛,是想破罐子破摔,還是另有打算。

眼下李雲義掌控北海,又驅逐司馬俱,聲望一時無倆。莫說孔融是孤家寡人,就算他現在麾下還有數千從者,那也不是李雲義的對手。

時代變了,國相!

他目光堅定起來,說的話一如利劍,直戳孔融內心。

無論他是真的心生愧疚,還是假的,都不能閉口不言。

聽到這話,王子法的目光也銳利起來。他對左承祖一向警惕,認為他是自己的大敵,會搶走孔融對自己的寵信。

但他深知自己不是左承祖,跟李雲義並無關係,隻能對立。

“蛾賊殘暴,驅使無辜百姓攻城,又以王上脅迫國相,叫國相不得不分兵出城營救,叫蛾賊破了昌都。”

王子法義憤填膺,他是最堅決反對出城之人,現在聽到左承祖舊事重提,他那裏不知道左承祖心中意思。

現在他翻雲覆雨,直接將昌都城破一事扣在了營救劉某身上,好叫自己脫身。

“今日臣下方才知曉王上無恙,實乃北海大幸!”

他聲音高亢,字字珠璣,讓本就靜謐的院內鴉雀無聲。

連素來沉穩的王修,都忍不住側目,想要謾罵一聲。

他們這些親曆者知道王子法胡扯,偏偏王子法說的又都是實情。

孔融派出百人救援劉某失敗,昌都隨後被打破,兩件全然無關的實情,現在被聯係在了一起,以此洗脫自己的罪責,王子法此人,實在無恥!

眼見眾人不語,王子法心中不禁冷笑。他自知自己現在唯一的靠山就是孔融,孔融最大的依仗不是能力,而是忠義廉恥信的好名聲。

錯的怎麽可能是孔融?錯的是整個社會。

“王上無恙,的確是北海大幸。”李雲義良久之後,才打破沉默,衝著王子法一笑:“國相無恙,更是北海大幸!”

“想必不久,國相便能重歸劇縣,再度拱衛王上一家老小安危。”

嘶!

孔融麵色一沉,與屋內的劉某一樣,都難掩自己的情緒。隻是孔融是羞怒,羞辱被人提及自己連戰連敗;劉某是驚悚,他已經被孔融保護了一回,隨了老祖宗劉邦,丟棄妻子不提,命都快沒了。

現在李雲義舊事重提,已經不是在傷口上撒鹽了,這是又捅了一刀!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縱然是能言善辯的王子法也不敢當麵請求孔融重新募兵,武裝自己。

他對李雲義之心心知肚明,知道這個豪族出身的少年郎是軟禁孔國相,假借他的名義發號司令。

他現在說說漂亮話,挽回孔融的顏麵,並不觸及李雲義的底線。

但重新武裝一支忠於孔融的精銳,討伐司馬俱,孔融死不死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死定了。

“孤王乏了,國相請回。”

屋內,劉某疲倦的聲音如同一個台階,讓尷尬的王子法拜謝叩恩而去。

作為國相的孔融無須太多禮節,他隻是遙遙一揖,長歎一口氣後,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