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後果自負

但李善仁是秦川指定的選稻吏,背後有整個石炭壩和雅苑新村的支持。

他不是一個人、一家人,他相信憑著整個石炭壩和南苑示範新村的力量,必定能讓這些水稻順利長大。

在全家人的努力下,不到半天時間,育秧田裏的水就滿了。

不過這隻能維持短短的一兩天。

在這塊極度幹渴的大地上,田裏的水很快就會流失蒸發,所以李善仁一刻也不能鬆懈。

他又帶著家人,給臨近河流的麥田繼續澆水。

一直忙碌到了晚上,全家人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裏。

匆匆忙忙地吃過晚飯後,李善仁一家也象其他村民一樣,拿出了麻開始紡線和編織漁網。

此時,在杜陵的一片石山旁。

一直到今天,文遠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掌管上千人的活計。

現在四周已是一片黑暗,近千流民結束了白天的工作,蜷縮在自己的窩棚裏沉沉入睡。

隻有十來處幽幽的紅光,那是日夜不停煆燒水泥的爐窯,正在從爐口冒出的火焰。

幸好顧紅妝給自己安排了一個識字之人幫著記賬,又有杜氏負責組織流民,敲打研磨岩石和粘土。

不然僅憑文遠自己,恐怕麵臨這麽多人,第一天就得抓瞎。

“賴君,我們生產的水泥已有數十萬斤,卻一直沒有用處,是不是先停下來?”

杜氏派來管理工人的杜穎,再次向文遠提出了停工建議。

“不行。”文遠拒絕道。

“今年天旱,糧價飛漲,而且我杜氏的大片田地,恐怕都要絕收,實在是有些無力支持了。”杜穎訴苦道。

文遠看了杜穎一眼,鄭重地說道:“哪怕無糧可吃,水泥生產也不能停下,此事以後不要再提。”

他也知道幹旱之苦,在水泥廠幹活的人,每天都要麵對漫天的飛灰。

到了現在,就連洗澡都有些缺水,所有人,包括文遠自己,整天都是蓬頭垢麵,一身灰塵。

一想到天氣如此幹旱,文遠就忍不住感到口渴起來。比起平日裏,這種幹渴似乎更加難忍。

他取來水瓢,裏麵的水上都蒙著一層飛灰,但此時文遠顧不了那麽多了,“哐當哐當”幾口就把水灌進了肚子。

“呃……隻要主公沒有下令,我們就得一直幹!”文遠打了個飽嗝,向杜穎強調道:“若是因為你們的原因耽誤生產,後果自負。”

長安,尚冠前街。

秦川神色凝重,帶著田豐、朱展和羅國棟等親衛,前往太師府。

途中經過一處粥棚,雖然還沒到施粥的時刻,但整條街上早已聚滿了等待的饑民。

他們或坐或臥,委頓在地上,隻為節省一點體力。見到秦川一行走過,都用無神的目光瞟過來。

見到是一群帶著全副武裝兵卒的高官,有幾個躍躍欲試想要出來乞討的饑民,又悄悄地縮了回去。

“怎麽長安城裏也有這許多饑民?”秦川皺眉問道。

“主公,現在黍已經賣到五十萬錢一石,豆麥也要三十萬,就算是長安城中,吃不起飯的人也比比皆是。”田豐答道。

“他們算是好的。”朱展也長歎一聲道:“能留在城中,至少每日還有一碗薄粥可以指望。那城外早已如人間煉獄……唉。”

他已不忍言說。

五月,三輔之地除了少量靠近河水的土地,其他地方糧食全部絕收。

加上大旱,很多人連喝水都成了問題。

普通黔首的存糧,能支撐到麥收就算是寬裕之家了。

現在一季絕收,剩下的粟黍等作物也早就死的苗都不剩,頓時就降臨了一場大饑荒。

饑民們全都向著城市聚集,因為他們知道,平日裏的錢糧賦稅,都是收到城中去了,或許這個時候統治者會拿出一些來搭救他們。

不管是有意識地前往,還是茫然地隨著人流逃荒,起碼有十萬以上的饑民雲集到了長安。

董卓一聲令下,長安四門緊閉,將這些饑民全擋在了城外。

饑荒加上幹旱,又得不到任何組織和救和濟,現在城外的饑民,已經有人開始靠那些餓死之人的屍體為食。

或許仍聚在一起,便是此處還有可能得到“食物”,抑或做好了成為“食物”的準備,最終總能活下來一些。

如此慘狀,就連朱展都忍不住為之歎息。

秦川剛從石炭壩視察回來,雖然途中見到了城外饑民慘狀,但對城裏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所以才會有所疑問。

畢竟城中之人原本就是稍微富裕或者有收入的人,麵對饑荒,按理說抗風險能力更強一些,何況還有朝廷救濟。

卻沒想到仍是這麽慘,每天都有人餓死,恐怕離吃人也僅差一步了。

經濟體係崩潰、大饑荒、朝廷束手無策,現在的局麵,比起原本曆史上的混亂,也僅僅是封鎖了長安城而已。

救了董卓帶來的良性影響,似乎已經到此為止了。

太師府。

“太師昨日就離開長安,回郿塢去了。”董忠對匆匆趕來的秦川說道。

秦川的眉頭始終緊鎖,聽了董忠的回報,對他拱手道:“近日或有變故,還請董公緊閉府門,謹慎從事。”

“我明白,府中早已存了不少糧食,太師也留了一些部曲,應該不會出什麽事。”董忠點頭道。

城中饑民越來越多,凡是還有飯吃的人家,自然知道這種情況就像一個火藥桶,稍有不慎就可能產生暴亂。

告別了董忠,秦川一行又匆匆向廚城門旁邊的太倉趕去。

和以往不同,此時太倉早已調來重兵把守。

中軍將軍樊稠親自帶著五百宿衛軍守在倉門外。

“打開倉門。”秦川冷聲對樊稠說道。

“秦少傅,太倉是京城重地,屬下職責所在,還請少傅體諒。”樊稠極為客氣,但並沒有半分讓開的意思。

“我說,讓你打開倉門。”秦川重複道。

樊稠握了握腰間的刀把,最後還是悄然鬆手:“秦少傅,這是太師的命令。你無需擔心府中之食,自有專人為你運送。你的官職並非和太倉有關,若你實在要查看,請去找大司農請令。”

秦川徑直上前,迎著樊稠走去。

樊稠咬咬牙,還是沒敢讓士卒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