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來有回

張魯傳承了張陵的天師道,精研《道德經》,編寫了《老子想爾注》,雖然比不上那些劃時代的思想家,但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優秀的哲學家。

關鍵他還他勇於實踐。

原曆史中,張魯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後,在漢中建立了政教合一的政權。

他對五鬥米教的教法進行了改良,取消了地方官吏,以自己設置的“祭酒”、“治頭大祭酒”管理民眾。

當然,這隻是教員引用其部分事跡,用於論證組織的可行性。但這也說明,張魯的思想在某些方麵,相對於時代是進步的。

排除張魯那些“生病就懺悔自己的罪過”、“做壞事會得罪鬼神”之類迷信思想,他的很多政令其實都具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春夏萬物生長季節禁止傷人,和後世的“禁漁禁獵”一樣,本質上是想保持可持續發展。

就算那些帶著迷信色彩和一些過於理想主義的措施,其根本目的還是為了推崇誠信,教人向善。

這雖然和走偏了的徐晃一樣,與秦川想要的路線不太一致,但仍然具有一定的可取之處。

在目前來說,隻要是和當前社會比起來,具有一定先進性的思想和路線,都能算得上是秦川的助力——不管他們自己承不承認。

至於以後,以後再說。

“那秦太傅想讓我幫你做些什麽?”聽到秦川承諾既往不咎,張魯進一步鬆了口氣,問道。

“兩件事。第一,從此以後漢中接受朝廷的統治;第二,繳納這些年積欠的賦稅。”秦川道。

張魯麵露為難之色,說道:“我到漢中也不過三年,直至今日才數縣之地。何況這幾年地方不寧,製度不通,哪來的錢繳納積欠?”

“我看你這府邸,可不像是沒錢的樣子。”秦川打量著富麗堂皇的師君府,說道。

一提到錢,本來已經開始和諧起來的氣氛,忽然又變的沉重起來。

這倒不是秦川故意要打壓張魯。

他此來漢中,根本就沒帶什麽錢過來,不從本地想辦法,拿什麽去搞糧食?

“張某府邸所耗,全賴教中信眾捐輸。太傅若是能看得上,拿去發賣也無妨。”張魯咬緊牙關道。

秦川沉吟片刻,說道:“實不相瞞,現在三輔饑荒,無論如何,我都得從漢中拿到至少五十萬石糧食,以解民之倒懸。”

從前些日子以來,就早已有三輔饑民從子午穀逃荒到了漢中,因此張魯倒也清楚關中今年遭了大旱。

“但我確實拿不出來啊……這樣吧,秦太傅,南鄭庫中還有三萬餘石糧,你全拿走。”張魯道。

“我這個人呢,最講究有來有回。既然咱們都是大漢臣子,你幫我,我幫你,那是應盡之意。要是這次你能幫我解決饑荒,兩年之內,我保證拿下益州,讓公祺能一雪家仇。”

秦川道。

“……你怎麽知道?”張魯有些愕然地道。

劉焉病逝後,其幼子劉璋繼位,他性情軟弱,益州權柄落入了劉焉舊臣和益州豪強之手。

他們殺了之前在劉焉身邊的盧氏和張徵,也就是張魯的母親和幼弟,還任命趙韙為巴郡太守,一麵謀取諸縣,一麵試圖奪取漢中。

張魯的五鬥米教,在巴郡也流傳甚廣,比如杜濩、樸胡、袁約等夷人首領和其部屬,便多為張魯的信徒。

因此張魯早已把巴郡視為禁,加上母弟之仇,之前才會前往巴中準備與趙韙作戰。

不過這些事才發生不久,張魯沒想到秦川的消息會如此靈通,剛到南鄭就全知道了。

“我自然知道。”秦川隻道。

“襄中、城固、安陽三縣,或可湊齊十萬石糧。西城、上庸諸縣也有些糧,隻是均輸不便,難以聚集。”張魯遲疑著說道。

這就想換我幫你報仇?

“我還忘了說,以後你做漢中太守,除了需向朝廷繳納賦稅,郡中其他事情,全都由你做主,仍可按五鬥米教教法治理民眾。”秦川再次露出了魔鬼般的**表情。

張魯沉默了。

良久,他咽了口唾沫,才說道:“……我可發動教中富戶捐輸,或可再添十餘萬石,為太傅分憂。”

還是不夠。

“你怕是不知道,西域僧人康孟詳已在洛陽譯了《四諦經》為漢文。

之前他還譯好了《太子本起瑞應經》、《興起行經》、《梵網經》等多種佛經;丹陽人笮融,在下邳建立浮屠寺,已有僧尼三千,信徒十餘萬,即將傳遍中原。”

秦川道。

“佛經也多是導人向善,黔首能誠心信奉,也是好事。”張魯還是聽說過一點佛教的傳聞,不過看起來並不太在意。

“糊塗!這是道統之爭。”秦川恨鐵不成鋼道:“民眾信了佛教,就不會再信道教。你就甘心道教式微,任由西域異教在我大漢興盛?”

雖說後世百姓大多見廟就拜,甚至好多連佛、道都分不清楚,但那是經過了多次文化革新,以及常年的唯物主義教育。

才產生的奇特“泛信者”,也隻有華夏大地才能寬容他們的行為。

在更為蒙昧的時代和地區,宗教信仰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也十分嚴肅,具有強烈的排他性,不會容許信徒“見神就拜”。

“‘道教’?”張魯有些意動,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至少在巴、漢之地,民眾多願入我‘道教’。”

但張魯聽了秦川的話,頓時覺得這個詞無比契合自己的教派,應該由自己獨占才對。

要說“道”,還有比老子說到“道”頻率更高的嗎?

最關鍵的是,“道教”聽起來比“五鬥米教”大氣多了。

“其實我有個想法,公祺以後要是當官當的膩了,可以去往全國傳道。這也是我看重你的主要原因。

因此你要是哪天有了這個念頭,我一定會為你大開方便之門。”秦川雲淡風輕地道。

“你此話可當真?”張魯先是大喜,隨後便醒悟過來,搖頭道:“……如今天下未定,我也沒能耐行走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