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怒發衝冠

範正這話說完,歐陽修和王安石都忍不住嘴角**,簡直是太輕狂了!然而他倆這不悅的情緒剛一產生下一刻便被狠狠地擊碎了。

隻聽範正醞釀起感情,略顯深情地吟誦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橫汾路,寂寞當年……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雁丘詞》,範正前世人盡皆知的名作,一句“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不知感動多少陷入愛河的男女。範正拿出這首詞就是為了回應第一輪抽到的詩題“情”。

此時在座的人,內心苦澀無比,如果說剛剛那首《春江花月夜》還讓人存疑的話,那麽範正這一首就徹底證明了自己,也擊碎了眾文人僅存的一點自信心。

沒辦法,範正剛剛這兩首隨便拿出一個都能吊打現在所有人的詩,這還怎麽比?

然而就在這時,慈鏡的聲音又想起了:“你這詩中所提及的汾路,據我所知歸屬晉地。在下想問,你深處臨安又是怎麽描繪出晉地之事呢?”

嘿,還真是!這首詞下闋的內容分明寫的是晉地的見聞啊!晉地在哪?蒙國啊!你再怎麽也不能跑到蒙國的地盤上吧?

“哈哈哈。”就在眾人疑惑之際,範正卻哈哈大笑一聲。

“你笑什麽?”慈鏡黑著臉問道。

“哈哈哈,我是笑慈鏡兄怎麽問出如此滑稽的問題。”範正一副看小孩子的表情看著慈鏡緩緩說道:“依照慈鏡兄的意思,李白寫‘會向瑤台月下逢’還非得去趟瑤台不成?”

“噗嗤!”人群中不知誰忍不住樂了出來,緊接著笑聲像接力一般傳遍了整個二樓!大家都是讀書人,都清楚寫詩不一定是寫眼前之景,很多詩人也會把心中想象的景色和情感寫下來,那麽範正寫到晉地倒不足為奇了。

一片笑聲中慈鏡的臉色像吃了癩蛤蟆一樣難看。

“不過。”範正有說話了,隻不過這次表情很嚴肅,“我雖然沒去過晉地,但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親自踏上那片土地,再吟一遍這雁丘詞。”

“哈哈哈……”人群中忽然傳出一陣大笑。

“兄弟你別開玩笑了,還去晉地?挖地道去嗎?”

“你當蒙國是飯店啊,想去就去啊。”

這些話說出來,有人笑,有人怒,更多是不以為然。

……

範正看見眼前某些人露出一副輕蔑的,漠然的表情,內心忽然一陣淒涼與失望。這裏的人,都是讀過聖賢書的,是要去參加科舉的,是要成為蔚國棟梁的人!

可是麵對國土淪陷,他們卻是麻木的,逃避的。這是多麽讓人憤怒的事情!他們在表現出嘲笑和不屑時,可曾想過不久之前數以萬計的慷慨誌士為國捐軀!可曾想過那晉地也曾是蔚國的國土!

範正重生在了蔚國,對於這裏他是有歸屬感的。因為這裏依然是神州,他依然是神州子民,而北麵的故地,曾是他的家!

懷著滿腔憤懣,範正開口了。

“怒發衝冠!”

“憑欄處、瀟瀟雨歇。”

怒發衝冠,這正是範正此刻的心情。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都看清楚我滿懷的激憤,你們真的就如此麻木嗎?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蒙蔚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範正每吐一字,目色便更紅一分,這一刻他宛如謫仙人重現人間,身姿搖晃,肆意狂放!前一世他是身處和平之世,尚感家國情懷之重。這一世他深陷山河破碎之中,又豈能麻木不仁,作壁上觀!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範正吐出最後一字,從癲狂中恢複平靜。整個二樓,再無一人說話。所有人仿佛石化一般癡癡地望著範正,更有甚者竟然無法自控劇烈地顫抖起來。

鄭雲墜下最後一個筆畫,毛筆從手中滑落,她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心情,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下來,殷在了那寫滿詩句的紙上。

鄭成、歐陽修、王安石、喬萬山……不知不覺間都紅了眼眶,這一刻什麽質疑,什麽譏諷都煙消雲散,有的,隻是滿懷的悲憤和感動。那些之前嘲笑範正的人縮在一邊深深埋下了腦袋,他們隻覺得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得疼。

良久,歐陽修和王安石對視一眼,兩人轉身對著範正深施一禮。

範正一怔,論輩分這倆人算是範正祖宗了,這一禮下去範正生怕再給自己折了壽。於是連忙還禮。

“兄台這詞,內含大義,發人省醒!在下自詡飽讀詩書,卻不曾為國報效,實乃慚愧!”歐陽修語氣有些激動地對範正說道。

範正聽罷回答道:“歐陽兄切莫妄自菲薄,兄台來此應考,不正為國報效嗎。”

另一邊王安石一拱手開口說道:“兄台大義,在下敬佩不已。敢問君之大名,且與我等做個朋友!”

“在下賤性範,名正,字子義。能與介甫兄和永叔兄這樣的大才成為朋友是在下的榮幸。”範正拱手說道。

喬萬山已經從剛剛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滿臉讚賞地看著範正,“範正,倒真是個正人君子啊!”

“喬老過譽了。”

“不過,一點兒都不過。”喬萬山笑著說道:“你倒是說話算話,三首詩說包就給包了。”

“嗬嗬,先前是晚輩情緒激動一時失言,喬老莫怪。”

“哈哈哈,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蔚國能有你這樣的人才,是一大幸事也!”

在幾人的談話間,二樓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眾人也紛紛對範正表達敬佩之情,對題字的鄭雲也投來尊敬的眼神。範正的詩,鄭雲的字,在眾人眼中成了天作之合!

詩會徹底變成了範正和鄭雲的舞台。也沒人注意到慈鏡不知什麽時候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