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悍婦

禮部侍郎張景明府上。

張景明最近很忙,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科考了。其實科舉本來不是這個時候,可是因為去年戰亂的原因沒有舉辦,於是就延遲到了現在。

這次科舉意義重大。一是因為何文君登基一年了,這是她在位的第一次科舉,所以必須重視。二是因為蔚國的剛需,和蒙國的大戰,除了範國公身隕,還有相當一部分文臣武將陷落,其中不乏朝中的中流砥柱。

所以這次科考,必須選拔出堪當重任的人才,為不久之後的新老接替做準備,可以說,這次科舉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未來朝中的格局,以及蔚國之後的發展。

張景明作為禮部侍郎,擔子不輕。他得著一個苦差事——核對人員名單。這本來不是什麽大事,放在以往這都不需要他這個級別的官員來幹。可是去年因為戰亂,那些考生躲得躲,逃的逃,有好些人甚至已經死於戰亂,這讓確認考生成了一項難題,主要還要防止有歹人混入其中。總之,很麻煩!

“張景明!張景明!”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

張景明猛地一口茶噴了出來,這聲音他熟得很,正是他的結發妻子,梁紅。

“張景明!”梁紅叫嚷著從院子裏衝進裏屋,雙手叉著腰,一臉的氣憤。

“哎呦,你小點聲行不行,我這正忙著公務呢,再說這院子裏還有下人呢!”張景明一隻手捂著腦袋十分頭疼地說道。他這個夫人也算是臨安城獨一份,脾氣衝得很,別看張景明身居禮部侍郎,可唯獨對這個夫人沒有辦法。

“小聲個屁!還公務,天天當個破官有個屁用!連自己家都守不住!”梁紅指著張景明破口大罵道。

張景明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聲說道:“梁紅!你口無遮攔,你太放肆了!”說著走到門口啪嗒關上了門。然後轉過身來歎了口氣,忽然氣勢弱了下來。

“夫人,有話你好好說,這大白天的這麽多人呢,你給我留點臉行不行。”

“哼,好好說?我都要氣死了我!”

“發生什麽事情了這麽生氣啊?”

“張景明,你好歹是朝廷的大官,你兒子在臨安城裏被打了你都不知道嗎!”

聽到這話,張景明眉頭皺了起來,“這小子又惹什麽禍了?”

砰!

梁紅一拍桌子,“放屁,我兒子能惹什麽禍!分明是有人欺負我兒子老實!”

“你先消消氣,等會兒把張川叫過來好好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張景明無奈地說道。

“哼,我跟你說,不管怎麽樣,我兒子讓人打了!你是沒看見打成什麽樣了!那臉腫的跟個桃兒似的!嗚嗚,我可憐的兒子,受了罪了!”梁紅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抹眼淚,哭得那叫一個慘。

張景明歎了口氣,隻好讓人去叫張川。一邊等,一邊安慰旁邊涕淚四流的梁紅。

不一會兒,張川來了。

張川的右臉還有點腫,灰溜溜地站在門口,低著頭低聲叫了一聲:“爹。”

張景明抬頭看著他,剛要說話,一旁的梁紅就站起來撲向張川。

“哎呦,我可憐的兒啊!嗚嗚,這臉蛋都腫成個瓜了。娘心疼啊!”梁紅抱著張景明放聲痛哭。剛剛還是桃兒呢,現在就成瓜了。

一見梁紅這架勢,張川也鼻子一吸,“嗚嗚,娘我沒事!我給娘惹禍了!”他說著也用袖子往眼睛上一抹,可是他是幹打雷不下雨,抹了半天也沒見有滴眼淚流下來。

一看這娘倆“抱頭痛哭”,張景明腦仁疼,歎了口氣,揉著腦袋說道:“行了,別哭了。川兒,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張川一聽,吸溜著鼻子,“怯生生”地說道:“今天上午我宴請秦相兒子秦華采,早早地就讓張老三去醉仙樓訂座了,可誰知我們都訂好了,有個人就過來硬搶。張老三不答應,那人就把張老三打了,腿都快打瘸了!”

張景明一聽眉毛擰成一個川字,“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張川一跺腳,滿臉氣憤地說道:“還有呢,我聽說張老三被打了,我就去找那人理論。我一直好好跟他說,可是那人不聽,我就說我是禮部侍郎的兒子,可是那人不聽,還說……”

“還說什麽?”

“他還說禮部侍郎算個屁!他說我我都忍了,可是他一說您,我忍不了!”張川大義淩然地一拍胸脯說道,“然後我就和他理論,然後……嗚嗚,然後他就抽了我一巴掌,給我抽到地上了!”

說罷張川胳膊一捂眼睛,嗚嗚地哭了起來。這一幕倘若範正看見,也必須得承認,這小子是做演員的料!

“哎呦,我可憐的兒子啊!苦了你了啊,為了你爹,委屈你了啊孩子!”梁紅又抱著張川哭了起來。

“豈有此理!何人竟然如此大膽?”張景明氣憤地問道。

“他說他叫範正。”張川說。

“範正……”

張景明一怔,“範子義?”

張川點了點頭。

……

“你認識?”梁紅問。

張景明歎了口氣,“唉,你怎麽惹上他了。”

“張景明你什麽意思,他誰啊?什麽叫我兒子惹他!”梁紅不悅地說道。

“川兒,我聽說這個範正膽小怕事,唯唯諾諾。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張景明!你要幹什麽!兒子被人打了,你還懷疑兒子!”還沒等張川說話,梁紅就惱了。

“爹,我說的都是真的!”張川一臉委屈地說道。

“張景明,那個範什麽子義,到底是誰!能把你嚇成這樣?”梁紅不滿地問。

“範正,範子義。是範國公的三兒子。”

“範國公?一年前不是死了嗎,你還怕他?”

“不是怕,主要是皇上。皇上把他接到宮裏住了。”

“接到宮裏?怎麽著,學唐朝那個武曌啊?”

張景明一聽急忙厲聲喝道:“住嘴!”

梁紅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撇著嘴說道:“我不管,反正我兒子被他欺負了你這個當老子的得管!”

張景明點點頭說道:“知道了,你放心,如果真是川兒說的那樣,我也饒不了他。”

“你準備怎麽辦。”梁紅問。

“這個範正現在就在禮部當書吏。等明日上朝,我將此事報給皇上。”張景明說。

“你剛剛不還說皇上給他接到宮裏了嗎,這事皇上能管嗎?”

“怎麽不管?他一個書吏無故毆打禮部侍郎的家人,這事打到天邊兒皇上也沒得說!”

……

秦相府。

秦楫正聽著兒子秦華采的匯報。

“嗬嗬嗬,你是說範正把張景明的兒子打了?”

“是的父親。而且我看以張川的性子不會善罷甘休的。”秦華采恭敬地回答。

秦楫坐在椅子上捧著茶笑眯眯地聽著,繼而開口道:“一直聽說範家那位三公子是個膽小怕事的廢材。怎麽聽你這麽一說,和傳聞一點兒都不一樣啊。”

“孩兒也知道那些傳聞。可今日見那範正,卻是個果斷凶狠的主兒。”秦華采回憶著之前範正抽倒張川的畫麵說道。

“嗯。不過他到底什麽樣也不重要。”秦楫放下茶杯,緩緩問了一句話,“那個刺客怎麽樣了?”

“明天就要淩遲了。您放心,他什麽都不會說的。”

“早就和你說過行刺是行不通的,反而會引人懷疑。”

“這次是孩兒魯莽了。孩兒吸取教訓了。”秦華采低頭答道。

秦楫微微頷首,說道:“科考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父親放心,都準備好了,保證到時候萬無一失!”

“嗯,再細細安排一下,要保證順利完成。”

……

範正在又在書房看書了。

經過中午那件事,幾人也沒心情再逛,就直接回了國公院。

客觀來講,這件事情他是有些衝動了。雖然他娘子何文君是皇帝,但二人目前的關係來講,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何文君會怎麽樣對自己他暫時也不明白。況且何文君是皇帝,有時候即使何文君想做,也要考慮其他人的感受。

可範正並不後悔。前世,現在,他都做過這樣的事。沒辦法,就是護短。

“公子,陛下到了。”門口傳來小玉的聲音。

門吱呀一開,何文君進來了,今天她穿了一件紫色的長袍。

“聽說今天你把王景明的兒子打了?”

何文君冷目盯著範正,聲音裏透露著一絲不滿。

範正苦笑一聲,“陛下,這可真不怪我。是他兒子張川來惹的我,還差點打了小玉。”

“上次你審問刺客,我以為你變得更冷靜了,沒想到你如此衝動。他好歹是禮部侍郎的兒子,你說打就打?”

“陛下,冷靜是用來解決問題的。但他要動手欺負我的人,我不能容忍,而且小玉曾經還是陛下的丫鬟,您把他交到我的手裏,我就不能讓別人欺負她。”

範正說著目光迎上何文君的冷目,兩人對視著。

“你倒是真貼心。”冷不丁地,何文君忽然開口冒出這麽一句。

範正沒搞懂何文君這話什麽意思,下意識地點點頭。

“張川的事,你自己想辦法吧。”

留下這麽一句話,何文君轉身走了。

範正愣在原地。他是想不通這女人怎麽一陣兒一陣兒的,正聊著呢突然就走了。

搖搖頭,範正搞不懂何文君的想法。

至於張景明和張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