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最多再給你五年
第二天陸若馳照計劃回了老宅。
陸家發跡可以往上追溯到清朝，起初是欽定的鹽商，後來隨著財產的積累，開始拓寬業務，發展至今，已是根深葉茂，陸家的子孫在商界、政界和軍界都有所涉獵。
家族興旺是好事，但也存在蛀蟲，陸家經商人多，都是互相扶持才能走到今天，陸若馳的父親陸學民在接手家業後以鐵腕手段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改，和陸若馳的爺爺有些優柔寡斷的性格不同，陸學民對屢教不改的族人不會心軟。
這次消毒液的事情，兩周前在陸若馳過來後，陸學民就著手撤資了，如此處理，既是想敲打一下心思不正的族人，也是想見見陸若馳。
陸家的老宅是民國時期留下的舊院子，陸學民在這裏長大。因為地方在城郊，管理稍鬆一些，就留了下來，翻修了兩次，現在隻有陸學民夫婦和幾個跟著陸老爺子的老人在住。
陸若馳進了屋，一開始倒是和以往一見麵就劍拔弩張不同。陸學民坐在金絲楠木的躺椅上，膝上鋪著保暖的毯子，暗色的花紋張牙舞爪，看不清是什麽造型，他半闔眼睛，好像在閉目養神。
“阿馳回來了，快來坐，老爺說這兩天你就會回來，還真是！”一個保養得宜的美婦人招呼他在客廳坐下，麵帶喜色，這是他名義上的繼母。
陸若馳盡量讓自己和顏悅色一些，陸學民當然知道他要回來，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
但萬戶的問題還需要解決，他沉默地坐在紅木沙發上，家具都像陸學民這個人，冷硬得沒有溫度。
本來談判是該有心理博弈的過程的，但在這件事上陸若馳沒有籌碼，實力懸殊太大，所有的談判技巧都是徒勞，所以陸若馳先開口了：“白姨，別忙了，我是來找陸學民談事情的。”
白術正在給陸若馳倒茶，愣了一下，陸若馳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一直跟她不算親近，再加上這兩年他和陸學民的關係越來越僵，每次見麵都是不歡而散，許久沒聽見他叫她“白姨”了。
“目無尊長，白術，該是他給你倒茶。”
渾厚深沉的聲音傳來，陸學民的眼睛睜開了，卻沒有看陸若馳。
見兩人又要針鋒相對了，白術趕緊開口打圓場：“阿馳，你父親這兩天風濕又犯了，心情不好，你別跟他對著來，有話好好說。”
陸若馳看了一眼他的繼母，舉手投足尖都是優雅溫婉，穿的是冬款的旗袍，還帶毛領子，頭發也服服帖帖，光澤漂亮，聽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放在往常，陸若馳沒那個耐心上演什麽父慈子孝的好戲，從母親去世的時候起，他就已經對陸學民失望透頂了。
但看到白術在一旁泡茶，他莫名想到了另一個動作不緊不慢的身影，笑著問他要不要試試壓咖啡。
心緒平靜了不少，陸若馳閉了閉眼，心平氣和：“陸國忠的事怎麽辦？”
之前看到這個名字還覺得諷刺，為了利潤不擇手段還名國忠。
陸學民看了陸若馳一眼，這小子今天居然這麽沉得住氣：“先吃飯吧。”
陸國忠的事情隻要總公司能交出罰款，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事，雖然驚動了警方，但陸學民經曆的事多了去了，不像陸若馳他們那麽緊張。
白術是最開心的了，陸學民開口留陸若馳吃飯，這麽多年的父子感情該緩和了：“是快到飯點了，阿馳一塊吃飯吧。”
陸若馳不知道陸學民心裏在想什麽，看見白術臉上的喜色，應了下來。
陸家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餐桌上隻有碗筷碰擊的聲響。
白術看著父子二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鬆了一口氣，多久沒有一起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了？五年？還是八年？
她隻模糊的記得陸若馳考上大學那一年，一家人一起高高興興地在一桌吃飯，那天陸學民高興地喝了酒，頭一次沒管規矩。再後來，陸若馳就沒回來吃過飯了，每次回來也總要惹陸學民生氣。
陸若馳也很詫異，原本以為麵對著這兩個人，他什麽山珍海味都難以下咽，沒想到一頓飯下來，他還吃了八分飽，桌麵上擺的差不多都是和他口味的菜色。
陸學民吃完飯讓白術拿了抗炎藥，風濕疼起來不好受，每次發病都疼得汗涔涔的。
陸若馳冷眼看著陸學民，目光觸到他兩鬢的斑白，好像被針刺了一下，挪開了視線。
他的父親，好像衰老了不少，剛剛看他從搖椅上起來，因為關節的疼痛走的很慢，似乎是，沒有以前那麽硬朗了。
陸若馳盡量不去看他，公事公辦的語氣：“飯吃好了，事情怎麽解決。”
陸學民剛把藥片吞下去，看著陸若馳慢慢開口：“陸若馳，我就你一個兒子。”
陸若馳不知道這話什麽意思，不敢貿然回複。
陸學民也並沒有想讓他回複，繼續說：“罰款總公司會出，你們的小生意不會受影響。但你當主播，我最多再給你五年。”
陸若馳沒有說話，他知道他當年一氣之下當了主播，他爺爺氣得要請家法，不想認他這個孫子，還是陸學民去談了一天，這事兒才作罷。
他還記得當時爺爺是這麽說的：“我們陸家，從沒出過嘩眾取寵之人，都是那個女人，壞了陸家的血脈。”
陸學民要繼承家業，當然要順著陸老爺子的意思，陸若馳就是這樣負氣離開的，離開這個看不上他們母子的所謂世家。
陸若馳拿了材料回家，腦子裏思緒紛亂，一會兒是陸學民因為風濕顫抖的手，一會兒是他頭也不回離家的情景。
剪不斷，理還亂，陸若馳頭痛欲裂，走到樓下燒烤攤，拿了兩瓶啤酒，坐在角落裏默默開了瓶蓋。
陸若馳的酒量並不是很好，一瓶啤酒下肚，已經有些醉了，怔怔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咦？星黛露的紫色抓夾，她也出來吃燒烤嗎？